“有牢骚你尽管发,我听着呢,”他答道。“反正哪,你们女人也就这么点本事。这儿有一张第一流的生皮条床架。全怪罗赛克那个笨蛋,让那些印第安狗杂种带走了他们全部的东西,否则就能归我们了!”

那女人责备地看着他,但一时没有说话。随后,她双颊涨红,似乎骨梗在喉,非要一吐为快,她叫道,“好啊,他让那些穷光蛋把他们的家具带走,我真要谢谢他呢。我知道,要是他们的床架子留了下来,我在那上面是一刻也睡不着的。这样占据他们的房子真是太糟了!”

“哦,你这该死的蠢婆娘,给我住口!”那男人叫道。他有点儿醉了,这种时候他是最难对付的。她一半胆怯一半恼怒地瞥了他一眼,转向孩子们,喂起那个小宝宝。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孩子抬起头来,看见了亚历山德罗的头影子,惊叫起来,“外面有个人!那儿,窗子那儿!”

亚历山德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屏住了气息。他是不是太冒险了,克制不住再看一眼自己家里的强烈冲动,从而给他和蕾蒙娜带来了危险呢?那半醉的男人可怕地骂了一声,并叫道,“准是一个该死的印第安人。今天我看见有几个在周围盘桓。在赶走他们之前,我们得先崩掉他两三个!”他从壁炉上方的木钉上摘下枪来,提在手里,朝门口走去。

“哦,别开枪,孩子他爸,别!”那女人叫道。“你要是开了枪,他们就会乘我们睡觉时把我们全杀掉!别开枪!”她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回拉。

那男人又骂了一声,挣脱开她的手,跨过门槛,站在那儿听着动静,并朝黑暗里张望。亚历山德罗的心跳得就像胸口里有把锤于在敲似的。要不是挂念着蕾蒙娜,他真想朝那人扑去,夺下他的枪,把他杀死。

“我可不相信有人,孩子他爸,”那女人坚持道。“勃德总是疑神疑鬼。我不相信外面有人。进来吧;饭都凉了。”

“好吧,枪我可是照放不误,得让他们知道这枪里是有弹药的,”那凶神说。“要是打中了在周围闲逛的人,他们也不会知道被什么东西伤着了;”他随意地平端起枪,带着醉意用发抖的手放了一枪。

子弹呼啸着毫无目标地朝空旷的黑夜里飞去。侧耳倾听片刻,没人叫唤,他打着呃说,“这口便……便宜了他,”进屋吃饭去了。

亚历山德罗久久不敢动弹。他拼命地责骂自己愚蠢,落人这般境地。他忠实的心上人在那荒凉恐怖的墓地里盼着他,他却无端又给她添上一番等待之苦。最后他壮起胆子,匍匐爬行一段,停一下,再爬一段,直到爬出几杆远后,他才敢站起来,撒腿拼命前哈瑟尔店铺跑去。

哈瑟尔店铺是混合型的,只有在南加利福尼亚才能见到:店铺,农场,客栈合为一体,包揽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印第安人、牧人、各种各样的旅人,都在哈瑟尔店铺做交易,在哈瑟尔店铺喝酒,在哈瑟尔店铺睡觉。这种店铺,方圆二十英里之内只此一家,在更大的范围内,也是首屈一指。

哈瑟尔决不是个坏人——在他清醒的时候;但这种情况并不如情理中那么时常出现,因此他有时候几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在这种时候人人都害怕他——他妻子、孩子、旅客、牧人,所有的人都害怕他。“哈瑟尔早晚会杀人,”他们说,“这只是个时间和场合问题,”看起来这时间正在迅速到来。但是,哈瑟尔放下酒杯时,是个和蔼的、相当守信用的人;而且热情好客,以致许多旅客像被拴在椅子上似的,听他们的店主神聊,直到深更半夜。他是如何从阿尔萨斯到圣迭戈来的呢,他自己是不会详细道来的,在这段奇妙的旅途上,他走了一段又一段、一站又一站;但他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站,安营扎寨了。他要把他的尸骨埋在这儿,坦墨库拉。他喜欢这个地区。他喜欢这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且,说也奇怪,他还喜欢印第安人。他在那些认为印第安人一无是处的旅客面前为他们说了许多好话,他常说,“那些印第安人从没让我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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