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踉费利佩道了晚安后,并没有上床。她关上房门,坐了下来,思考着该怎样处置蕾蒙娜。刚才她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跟费利佩谈了一晚上的话,居然一个字也没提到她心里最想说的话题。但费利佩依然不安、急躁。她想,她不能说些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他晚上的休息。更何况,她自己还没打定主意,怎样处置亚历山德罗。要是把蕾蒙娜送到修女院去——这是夫人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处置蕾蒙娜的办法——可没有理由解雇亚历山德罗呀。夫人也决不准备打发走他,尽管当时在气头上她恨不得当场解雇他。她冷静思考片刻,便胸有成竹;一切都那么轻而易举地有了眉目,完全符合她的谋划和安排,她是一个专横的人,我行我素,容不得任何她所无法控制的人。

丢脸的蕾蒙娜得送进修女学校,下半辈子就让她在那儿做佣人。

夫人从此再也不管她了。即使萨尔别德拉神父也不能期望她再把一个丢人现眼的人收养在自己家里。夫人姐姐的书面嘱托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意外。夫人走到像真人一样大小的圣徒凯瑟琳塑像后面,从一个嵌在墙里的暗柜里摸出一只铁盒子,把它放在床上,由于年代久远,那盘子已经破旧、生锈,好不容易才用钥匙把锁打开。夫人已有好多年没打开这盒子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有这么个盒子。莫雷诺家史上有好多次可以靠这盒子里东西的价值来避免破产和不幸;但夫人只要一想到碰这些珍宝,就觉得它们是受着手执利剑的天使保护似的。尽管只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昏暗,这些东西在盒子里依然金光闪闪,璀璨夺目——红宝石、绿宝石、珍珠、黄钻石。夫人看着它们,嘴唇撅了起来。“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嫁妆,真是妙极了!”她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低贱的弃儿,低贱的出生,她只不过是表现了她这种人的天性。幸亏我的费利佩纯洁无瑕,不会成为她的猎物。”“在我的养女蕾蒙娜。奥特格纳结婚之日赠送给她,”这就是夫人姐姐的书面嘱托,“如果她嫁得体面并得到你的赞许。如果她嫁得不当——我不指望会有这事,但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不幸,那么这些珠宝,以及我留给她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要送给教会。”

“如果她嫁得不当,我该拿她本人怎么办,书面嘱托里役有提到,”夫人恨恨地想;“但教会是她的归宿;只有教会才会使她避免彻底的名誉扫地。我记得我姐姐说过,安格斯起初是想把蕾蒙娜送给教会的。要真那样,或把她留给她的印第安母亲,那倒好了。”夫人站起来,来回踱步。她的亡姐手写的遗嘱掉在了她的脚下。她踱着步,长裙子来回拖着这张纸,蟋碎作响。她停下脚步,把它捡起来,又念了一遍,更觉得气不裂打一处来。想起姐姐对这孩子的爱,她丝毫没有心软,没有动恻隐之心。“不当!”对,这个词儿现在用在蕾蒙娜身上正合适。一切就这么定了,等这姑娘一旦出了家门,夫人气儿也就会顺了。她将和费利佩一块儿生活,费利佩有朝一日会结婚。有没有那么美丽、善良的女人配得上费利佩呢?但他总得结婚;有了孩子们的欢闹声,这儿就会充满快乐,蕾蒙娜就将被遗忘。

夫人不知道这会儿已是什么时候,“今天晚上我就告诉她,我决不浪费时间,现在得让她知道她母亲是谁了!”

大怒中的夫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常的恻隐之心,使她突然想起蕾蒙娜还没吃晚饭,于是她到厨房去拿了一杯牛奶和一些面包,送到蕾蒙娜的房间去。她轻手轻脚地转动钥匙,免得让费利佩听见,她打开房门,悄悄地进去。没有声音招呼她;她把蜡烛举得高高的;蕾蒙娜不在;床上是空的。她朝窗口青去。窗子敞开着。夫人感到一阵恐怖;怒火又升了起来。“她跟亚历山德罗私奔了,”她想。“太丢人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见从床的那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有规律的呼吸声。她急忙走到房间那头,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足以融化像冰一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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