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等你,等你,哦,等得好久哟,神父!”她说,站了起来。“我们开始担心你也许生病了呢。已经去叫剪毛手了,今天晚上就到,所以我很有把握地感觉到你就要来了。我知道圣母会及时地带你来,在小教堂里主持第一个早晨的弥撒。”

修士苦笑笑。“闺女,像你这么虔诚的人多几个就好了,”他说。“家里一切都好吗?”

“是的,神父,一切都好,”她回答说。“费利佩在发烧;但现在已经起床了,这十天来,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等待你的到来。”

蕾蒙娜真想说出实话——“焦急地等着剪羊毛,”但及时纠正了自己。

“夫人呢?”神父问道。

“她很好,”蕾蒙娜温和地说,但声音略有改变——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但是一个精明的旁观者总会发现,每当她提到莫雷诺夫人时声音就会两样。“那你呢——你自己好吗,神父?”她深情地问道,那双敏锐、爱抚的眼睛看出这老人走路时多虚弱,而且他手里拿着她以前从没见他拿过的东西——一根结实的棍子,为了使自己步子稳健……“你徒步走这么长的路,肯定非常累了。”

“噢,蕾蒙娜,我是累了,”他咎道。“年龄不饶人啊,这地方我是来一回少一回了。”

“哦,别这么说,神父,”蕾蒙娜叫道;“如果你走路太累,可以骑马呀。那天夫人还说,她想送给你一匹马,但愿你能接受;让你徒步走这么长的路太不应该了。你知道我们有几百匹马。一匹马算不了什么,”她又说,看见神父在慢慢地摇头。

“不,”他说,“不是这回事。我不能拒绝夫人手里的任何东西,但徒步走路是我们的教规。我们必须劳动筋骨。看看我们这个地区可敬的大师,胡尼佩罗神父,他在年过八十之后,还徒步从圣迭戈走到蒙特里,而且自始至终脚上还带着出脓的溃疡,大多数人都会为了这溃疡而躺在床上,让人来为他们治疗。现在有一种时尚,修士们都舒舒服服地完成上帝托付的使命,这可是一种罪过。我再也不能轻快地走路了,但我一定要走得更勤。”

他们边说边慢慢往前走,蕾蒙娜稍微在前面一点,优雅地按倒芥子枝桠,把它们按得很低,直到神父跟上她的脚步。他们走出芥子丛时,她笑呵呵地叫道,“费利佩在那边的柳树林里。我告诉过他,我来接你,他还笑我呐。现在他该知道我是对的了。”

费利佩听见了说话的声音,颇感惊奇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蕾蒙娜和神父迎面而来。他扔掉了正在割柳枝的刀子,急切地朝他们奔去,像蕾蒙娜刚才一样,在神父面前跪下,接受他的祝福。他跪在那里,风吹乱了他额上的头发,他抬起褐色的大眼睛,带着温柔的敬意,以真挚的表示欢迎的神情,望着神父的脸,蕾蒙娜暗自思忖——她自从成为大姑娘以来好几百次地这么思忖过——“费利佩多漂亮啊!怪不得夫人那么爱他!要是我有他那么漂亮,她会更爱我的。”从来没有一个孩子会像蕾蒙娜似的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美丽。随便什么人用语言或神色向她表示倾慕。她都只当是人家的好心和善意。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很不喜欢。她拿自己笔直、乌黑、浓密的眉毛跟费利佩那弯曲的、精心描画的眉毛相比,觉得自己的丑陋不堪。她的润静、温和的表情,在她看来似乎是一种傻相。“费利佩看上去那么聪明!”她想,她注意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在相连的两个瞬间里永远不会一个样。“没有谁比得上费利佩。”当他那褐色的眼睛凝视她——它们时常这样——目光久久不移开时,她也坚定地回视着他,目光射进他那天鹅绒似的眼睛深处,那目光强烈而又显得心不在焉,使费利佩大惑不解。两年来,正是这神色,远远超过任何别的东西,使费利佩舌头打结,无论怎样也不敢向蕾蒙娜倾吐从他记事起就已萌生的满腹爱慕之情。做孩子时他曾毫不迟疑、毫无意识地倾述过;但成年后却发现自己突然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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