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别德拉神父的到来,甚至比夫人所想的还要迟。一年没见,这老人变得虚弱了,现在他只要稍微定点路就累得不行。垮掉的不仅是他的身体。他的心也凉了,要是他走路时怀着希望和愉快的念头,那这几英里的路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他回想着那些悲伤的往事,以及更悲伤的期望——传教区的垮台,大批土地的丢失以及这片土地上不敬神的力量的增长——使这段路程延长了许多,令人疲乏。美国政府关于传教区土地所作的最后决定,对他无疑是可怕的当头一棒。他曾虔诚地相信教会这大片土地最终无疑是会收复的。在圣巴巴拉方济各会修道院他家里的时候,他总要在斋戒的前夕守夜,跪在教堂里的石头小路上,从半夜直到黎明,长时间不停地祈祷,他常看见有幻象赐给他新的施与物,其中就有传教区的所有产业,它们恢复了旧日的光采和繁荣,又有成千上万的印第安人皈依门下。

人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这之后很久,他还要带着《圣经。旧约》里预言家的自信提起这些幻象,并声明这些肯定会变成现实,失望是一种罪恶。但是,随着年复一年他在全国东奔西簸,只见一个个传教区的建筑全都变成废墟,土地全被夺走,卖掉、再卖掉,被贪婪的投机商人居住;印第安的皈依宗教者全都不见了,被赶回了他们原来的荒野里,他的教会的崇高工作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迅速扫除,这时他的勇气动摇了,他的信心消失了。他的教会本身的行为和习惯的改变,也使他深感伤心。他是跟阿西西的弗朗西斯一样的方济各会修士。在他看来,该穿凉鞋的地方穿皮鞋,把捐来的钱用于旅行,尤其是脱下衣袍和僧衣,而去穿任何别的世俗的衣服,这些似乎都是邪恶。自己穿着舒服的衣服,而有些人却没有衣服穿——这种人永远都有——这在他看来,也是一种罪过,有了这种罪过,受到突然的、可怕的惩罚是不能叫冤枉的。修士们一次又一次送给他足以保暖的衣服,但都是徒劳;他总是把这些衣服送给第一个碰到的乞丐,至于食物,修道院的餐厅里常常一点儿不剩,全体修士们都饿肚子,要是这些物资不是小心藏匿、锁好的话,萨尔别德拉神父就会把它们全都送光。他很快变成了最带悲剧性、但又常常令人崇敬的形象,不仅是他自己的时代、而且是它的思想和理想中一个幸存下来的人。地球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孤独了:这孤独里有流亡的艰辛,有最大程度地缺乏友爱的痛苦;但这孤独比这些艰辛、痛苦还要大得多,就连这些看来也只是孤独中的一小部分。

南加利福尼亚的春天,有许多时候就像仲夏似的,这天的下午就是这样的天气,萨尔别德拉神父带着上述那些念头走近了莫雷诺夫人家门口。杏仁树开过了花,这会儿已凋谢了;李树、桃树、梨树也都是这样。在结着这些果实的果园上空,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绿色,颜色是那么的淡,简直就像覆盖在灰色上的一层阴影。柳树呈现出生动的嫩绿色,桔树林像月桂树一样黑鸦鸦、光闪闪。山谷两边波浪起伏似的群山全都被青葱的草木和鲜花覆盖着——无数低矮的开花植物,那样接近地面,以至它们的颜色彼此重叠,并与青草的绿色重叠,就像漂亮的羽衣上的羽毛相互重叠,并形成一种多变的颜色。

南加利福尼亚沿海群山的不计其数的曲线,洼地和山脊使这春天的青翠更显得变幻无穷;大自然中,除了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彩的漂亮的金丝雀和五光十色的孔雀的脖予外,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与其媲美。

萨尔别德拉停下来好多回,凝视这美丽的景色。对方济各会的修士们来说,花儿总是珍贵的。圣徒弗朗西斯本人对一切用花做成的装饰品都是赞许的。他把花儿视为他的修士和修女,视为日、月、星辰——赞颂上帝的神圣合唱队的所有成员。

这位老人每次停下来之后,每次陶醉于那美丽的景色,吮吸了飘香的空气之后,总要长叹一口气,垂下眼睛,继续迈开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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