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说明一下,他本来应该在阿辽沙之前被传讯的。但是法庭执达吏向首席法官报告,证人由于身体不适或者疾病发作,目前不能到庭,只要一见痊愈,就准备随时应召作证。但这话不知怎么当时没有人听见,到以后才知道。他的出现起初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主要的证人们,特别是两位女情敌已经被传讯过了。好奇心暂时得到了满足。旁听的群众甚至感到了疲乏。但是还要听几个证人的供词。鉴于前面讲过的事情已经不少,估计他们大概也讲不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时间已经晚了。伊凡·费多罗维奇进场时仿佛走得特别慢,对谁也不看一眼,甚至低着头,似乎正在皱眉思索什么事情。他穿得整整齐齐,但是他的脸至少使我感到好象是有病:看起来仿佛面有土色,有点象垂死的人的脸。他的眼光是朦胧的;他抬眼慢吞吞地朝厅上扫视了一下。阿辽沙忽然从椅子上跳起身来,痛苦地喊了一声:“哎呀!”我记得这情景。但是这也很少有人注意到。

首席法官一开始先对他说,他是免予宣誓的证人,他可以作供,也可以沉默不答,但是凡是所供的自然都应该按照良心,以及其它等等。伊凡·费多罗维奇听着,茫然地瞧着他,但是忽然他慢慢地展颜微笑起来,首席法官惊讶地看着他,刚把话说完,他忽然笑出了声来。

“还有什么?”他大声问。

大厅里完全静寂了,似乎产生了某种预感。首席法官不安起来。

“您……也许还不大健康么?”他说,眼睛寻觅着执达吏。

“你不要着急,阁下,我十分健康,可以对您讲一点有意思的事情。”伊凡·费多罗维奇忽然完全平静而且恭敬地回答。

“您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要提出来么?”首席法官继续说,还是带着不放心的样子。

伊凡·费多罗维奇低下头,迟疑了几秒钟,重又抬起头来,有点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我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开始对他提出问题。他似乎很不乐意回答,说得特别简短,甚至越来越显出厌烦,但毕竟还是回答得有条有理。他对许多事情都回答说不知道。关于父亲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之间的账目他一点也不清楚。“我不注意这类事情。”他说。关于威胁要杀死父亲的话,他从被告那里听到过。关于信封里的钱,他听斯麦尔佳科夫说起过。……

“全是老一套的话,”他忽然带着疲乏的神色打断了话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法庭说。”

“我看您身体不大好,我也理解你的感情。……”首席法官开始说。

他正想向检察官和律师两方面说,请他们提出他们认为必要的问题,忽然伊凡·费多罗维奇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请求道:

“请放我走吧,阁下,我感到身体很不舒服。”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允许,忽然自己扭头就向大厅外走去。但是走了四步就站住了,似乎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轻轻笑了一下,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阁下,我就象那个乡下姑娘,……你知道,她说:‘我愿意,就站起来,不愿意,就不起来。’人家拿着长袍和绸裙,让她站起来,预备打扮好了送到教堂去结婚。她却说:‘我愿意,就站起来,不愿意,就不起来。’……这仿佛已成了我们的一种民族性。……”

“您说这话是指什么?”首席法官严厉地问。

“就指这个,”伊凡·费多罗维奇忽然掏出了一叠钞票。

“这是钱,……就是原来放在那个信封里的,”他把头朝放物证的桌子点了点,“父亲就是为了它被杀死的。放在哪里?执达吏先生,请您交上去。”

执达吏收下那叠钞票,交给了首席法官。

“这笔钱怎么会到您手里的,……假如这果真就是那笔钱的话?”首席法官惊异地说。

“昨天从斯麦尔佳科夫那个凶手那里拿到的。在他上吊以前,我到他家里去过。杀死父亲的是他,不是我哥哥。是他杀死的,但是我教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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