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阿辽沙连忙追问。
“我对他说:既然这样,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干了呢?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父亲,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是只猪猡,但是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他信口说的话。只说了这一句话。这简直比拉基金更彻底了。”
“是的。”阿辽沙难过地承认。“他什么时候来看你的?”
“这话以后再说,现在先说别的事。我直到现在差不多还一点也没有对你谈起过伊凡。我要等到最后再说。等到我这里事情了结,作了判决以后,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全对你说出来。这里有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你将是我的裁判官。现在你先别提起,一声也别响。你方才说起明天的事情,开审的事情,你信不信,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同那个律师谈过么?”
“律师有什么用!我对他全说了。他是一个外貌温和的光棍,京城里的滑头,伯纳德。他一点也不相信我。他深信是我杀死的,你想想看!这我是看得出来的。我问:‘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跑来替我辩护呢?’这种人真是该死。又去请医生来,想证明我是疯子。我不答应!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打算把‘自己的责任’尽到底。真是费了大劲!”米卡苦笑了笑。“猫!残忍的心!她知道了我在莫克洛叶曾说过她是一个‘火气极大’的女人!有人转告了她。是的,证词简直象海滩上的沙子那么越积越多了!格里戈里一口咬定他的说法,格里戈里是诚实人,但却是一个傻瓜。有许多人所以诚实,就因为他们是傻瓜。这是拉基金的想法。格里戈里是我的对头。有些人做你的对头比做朋友对你来说还更好些。我这是指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唉,我真怕,我真怕她在法庭上说出借了四千五百卢布以后跪下来叩头的事情。她是要还清人情,一文不欠。我不愿意她这样自我牺牲!这样会使我在法庭上无地自容!我又不能不想法忍受。阿辽沙,你到她那里去一趟,求她在法庭上不要说出这件事来。能不能?不过见鬼,随它去吧。我总可以忍受下来的!我并不可惜她。她自己甘愿这样。自作自受。阿历克赛,我也会有我的话要说。”他又苦笑了笑。“不过……格鲁申卡,格鲁申卡,天呀!她现在为什么要忍受这种苦刑呢?”他忽然含着眼泪叫了起来。“格鲁申卡真要我的命。一想起她来,就真要了我的命,要了我的命!她刚到这里来过……”
“她对我说了。她今天对你很生气。”
“我知道。我的脾气真是要命。我竟大发起醋劲来!她走的时候,我后悔了,吻了她。却没有请求饶恕。”
“为什么不请求?”阿辽沙惊诧地说。
米卡忽然几乎是快乐地笑了起来。“上帝保佑你吧,可爱的小孩子,你可任何时候都千万别向心爱的女人请求饶恕自己的错处!特别是向心爱的女人,无论你怎样对她有错!因为女人,弟弟,鬼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对她们至少是懂得一点的!只要一开始在她面前认错,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那么责备的话立刻就会象大雨似的倾盆而下!她决不肯直截了当、干干脆脆地轻易饶恕你,一定要把您糟蹋得一文不值,连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都会数落出来,什么都会想起来,什么都不会忘记,还要添枝加叶,一定要这样,最后才会饶恕你。这还是她们中间最好,最好的哩!她会搜出种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统统都往你的头上扣。我对你说,她们生着一副活剥人皮的性子,他们全都是这样的,这些天使们,可是没有她们,我们却活不下去!好弟弟,我对你直接了当地老实说吧:每个体面的男人都应该怕一个女人。这是我的信念,哦,不是信念,是感觉。男人应该宽宏大量,这是不会使男人丢脸的。甚至也不会使一位英雄丢脸,使恺撒丢脸的!但尽管这样,还是不要请求饶恕,永远不要,无论如何也不要。你要记住这个规矩,这是你的哥哥米卡,为女人而毁了一生的米卡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