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身上裹着皮大衣,头上戴着皮帽。他的脸上表情几乎是生气的,厌恶的,似乎他总怕被什么东西弄脏了。他向过道瞧了一眼,严厉地望了阿辽沙和柯里亚一下。阿辽沙朝门外的马车招了招手,载医生来的马车就赶到大门口来了。上尉慌忙地跟在医生后面跳出来,躬身哈腰,几乎象是在他面前哀哀求告似的,拦着请他再说最后的一句话。这不幸的人脸上满是愁容,眼神带着惊惶:
“阁下,阁下,……难道是真的么?……”他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只是绝望地紧紧合着双手,尽管脸上还带着最后的哀求的神情望着医生,好象只要医生现在说一句话,还可以改变对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判决。
“有什么法子?我又不是上帝。”医生漫不经心,但却仍旧带着已成习惯的威严语调回答说。
“大夫,……阁下,……已经快了么,快了么?”
“你就——作好——一切准备吧。”医生毫不含糊,一字一顿地说,接着就垂下眼睛,准备跨出门口,向马车走去了。
“阁下,看在基督的分上!”上尉又惊慌地拦住他说,“阁下!……那么难道一点也没有,难道竟一点也没有,现在一点也没有法子救他了么?……”
“现在我是无能为力了,”医生不耐烦地说,“但是,嗯——”他突然停了一下,“如果您能,比如说……把您的病人……送到……立刻就送,一点也不耽误(“立刻就送,一点也不耽误”这句话,医生说得不仅严厉,几乎是怒气冲冲的,竟使上尉打了个哆嗦),送到叙——拉——古——扎去,那么……由于新的,适宜的气候条件,……也许可以发生……”
“到叙拉古扎去!”上尉叫道,似乎还一点也没听懂是怎么回事。
“叙拉古扎在西西里岛。”柯里亚忽然大声说明。医生看了他一眼。
“到西西里去!老爷子,阁下,”上尉弄得不知所措了,“您不是看见了么!”他用手朝周围一扫,指着自己的环境,“还有孩子妈呢?一家人呢?”
“不,家里人不要到西西里去,您的家属应该在早春的时候上高加索去,……把令爱送到高加索去,至于您的太太……因为她有风湿病,也要到高加索去进行矿泉水治疗,……然后再立即送到巴黎,精神病医生列彼尔季耶的医院里去,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他,那样……也许会发生……”
“大夫!大夫!您不是看见的么!”上尉忽然又挥着双手,绝望地指指过道两侧光秃秃的圆木垒成的墙。
“哦,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医生笑笑说,“您问还有什么最后的办法,我只是说出了科学所能提供的答案,至于其它,……十分遗憾……”
“您别担心,郎中,我的狗不会咬您的。”柯里亚看到医生正有点担心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彼列兹汪,就不客气地大声说。他的语气里露出怒意。他不说“医生”而叫“郎中”,是故意的,后来他自己对人讲,是“为了侮辱他才这样说的”。
“这是怎么回事?”医生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柯里亚说,“他是谁?”他忽然问阿辽沙,似乎要他给说明一下。
“我是彼列兹汪的主人,郎中,至于我是什么人您就不必操心了。”柯里亚又毫不含糊地说。
“什么兹汪?”医生反问,不明白彼列兹汪是什么。
“他简直摸不着头脑了。再见吧,郎中,我们到叙拉古扎见面吧。”
“他是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医生突然大发脾气。
“他是这里的一个学生,大夫,他是个顽皮孩子,您别在意。”阿辽沙皱着眉头,很快地说。“柯里亚,不要再说啦!”他对克拉索特金喊了一声。“不必在意,大夫。”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又重复了一句。
“揍他,应该揍他一顿,揍他一顿!”医生不知为什么气得简直要发狂似的顿起脚来了。
“您知道,郎中,我这只彼列兹汪也说不定会咬人的哩!”柯里亚脸色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