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那是一群无赖,这就是说,这不是无赖,而是普通的人,他们总是聚在一起。比如他们之中如果有谁以某种无赖的方式(当然这又意味着不是任何无赖方式,而是普通的、通常的方式)欺负了某个外人,即不属于他们这伙的人,然后来向大伙忏悔,他们便加以审查,作出裁决,给予处罚,或予谅解,如此等等。他们的心不坏,个人和整体的利益得到严格的维护。忏悔者的行为根据其显示的色彩由大伙的裁决得到补充:“怎么了?你为此而烦恼吗?你只不过做了很自然的事,就像你应该做的那样。换了别的任何行为都将是不可理解的。你只是太激动了。冷静些吧。”他们就这样始终抱成团,直到死后他们也不放弃他们的集体,而是排着队升上天去。从整体上看,在他们往上飞的那个瞬间体现出一种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可是由于在进入天堂之前一切都按照不同的元素被击碎了,于是他们便落了下来,化成了岩石。
73.认识开始的第一个信号是求死的愿望。这种生活看来是无法忍受的,另一种生活似乎又遥不可及。人们不再为想要死而感到羞愧;人们请求把他从这个他所憎恨的旧牢房里移到另一个他将学会憎恨的新牢房里去。一丝信念的残余在此也起着作用。在搬运他的过程中,主人也许会偶然地穿过走道,看看这个囚徒,说道:“此人你们别再关押了。他正上我这里来。”
74.在你与世界的斗争中要帮助世界。
不能欺骗任何人,也不能从世界那儿骗去它的胜利。
只有一个精神世界,别的都不存在。我们称为感性世界的,其实是精神世界中的恶;我们称为恶的,只是我们永恒的发展中一个必要的瞬间。
最强烈的光可以使世界解体。在弱的眼睛前面,它会变得坚固;在更弱的眼睛前面,它会长出拳头;在再弱一些的眼睛前面,它会恼羞成怒,并会把敢于注视它的人击得粉碎。
这一切都是骗局:寻求欺骗的最低限度,停留于欺骗的普遍程度,寻求欺骗的最高限度。在第一种情况下,人们想要使善的获取变得过于容易,从而欺骗善并通过给恶提出过于不利的斗争条件而欺骗恶。在第二种情况下,由于人们即使在尘世生活中也不追求善,从而欺骗善,并由于希望能通过把恶抬高到极限使它无所作为,从而欺骗恶。这么看来,比较可取的是第二种情况,因为无论何种情况下善总是要被欺骗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至少看上去如此,恶没有受到欺骗。
有些问题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除非我们生来就不受其约束。
75.心灵的观察者是无法闯入心灵的,可是却有一种擦过边缘的时机可以触及心灵。在一接触时所给予的认识是:心灵对自己也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它必须保持不被认识的状况。只有在除了心灵之外还存在另一种东西的情况下,这才是可悲的,但是并没有其他东西出现。
76.谁若弃世,他必定爱所有的人,因为他连他们的世界也不要了。于是他就开始体察真正的人的本质,这种本质无非是能够被人爱。前提是:人们与他的本质是相称的。
如果谁在这个世界之内爱他人,那么这与在这个世界之内爱自己相比,既非正当亦非不正当。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第一点是否做得到。
只有一个精神世界而没有其他存在这一事实虽然夺去了我们的希望,但却给我们以确定性。
77.我有三只狗:“拽住它”、“抓住它”和“绝不”。“拽住它”和“抓住它”是普通的小捕鼠犬,当它们单独在那儿的时候,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还有“绝不”呢。“绝不”是一个杂种,看上去,即使经过几百年精心的训练,对它也不起作用。“绝不”是一个吉普赛种。
我所有的业余时间(本来是很多的,可是为了抗拒饥饿,很多时间我都得强迫自己以睡眠度过)都用于“绝不”了。在一张雷卡米叶夫人式床上雷卡米叶夫人(1777——1849)为19世纪上半叶的法国女作家,曾是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经常出入或举办政治、文化沙龙。这件家具是怎么跑到我这个阁楼上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它本来是要搬到一个废物室去的,却偶然地(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了)留在了我的房间里。
“绝不”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一条出路。我实际上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它的面前我却装出另一副样子。它在房间里东奔西跑,有时窜到椅子上,用牙齿撕扯我给它的香肠块,最后用爪子把肠子向我弹来,然后又开始了它的东奔西跑。
78.A:您所着手的,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年非常艰巨和危险的事情。当然也不能过高估计,因为世上还有更艰巨和更危险的事,而且也许就在人们根本没有估计到的地方正在天真又毫无准备地着手去干的事。这真的是我的看法,但我当然并不想以此看法阻止你去实践这些计划,也不想贬低这些计划。绝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事业要求付出很大的力量,也值得付出大力。可是你感到自己有这种力量吗?
B:不,我不能这么说。我体内感觉得到的是空虚,而没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