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距离更远了,我仍然每天去修善寺。一到晚上,我那四个成了家的朋友就来和我们会合,伊弗和那位长脚朋友也参加,我们成群结伙下山,手提灯笼,沿着老郊区的石阶和坡道进城。
夜间的游近总是老一套,消遣的内容都差不多:在那些稀奇古怪的货架前作同样的停留,在同样的小花园里喝同样的饮料。但我们这伙人往往越来越多。先是带上了阿雪,她的父母对我们完全信赖,接着是我妻子的两位长得娇小玲珑的表妹,最后是一些女友,有时是一些十至十二岁的小客人,我们区里的小姑娘,我们的阿妹对待她们总想表现得格外有教养。
啊!晚上,在茶舍,我们背后拖带着一个多么非同寻常的小团体呀!那些无与伦比的小脸蛋,那些可笑地插在稚气而滑稽的脑袋上的小花棍!多像一个真正的女子寄宿学校的学生,在我们照管下进行晚间的娱乐活动。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伊弗便伴送我们回家,菊子传在我的胳臂上,像筋疲力尽的孩子一样喘着粗气,每走一步都停一停。
到了上面,伊弗便向我们告别,握握菊子的手,然后再一次沿着通往码头和船只的山坡下山,在一条舢板里渡过停泊场,返回胜利号。
我们借助一个暗环打开花园的门,梅子太太的盆花,排列在暗处,散发着夜间特有的甜香,我们在月光或星光照耀下穿过花园,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如果时间太晚,——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们回来时便发现所有的壁板都被细心的糖先生拉上关严(为防小偷),我们的套房像真正的欧式房间一样上了锁。
在如此这般封闭起来的屋子里,有一股麝香和莲花香相混合的异味,一种在日本、在黄色人种中常有的异味,这气味从地下或陈旧的壁板中冒出来,几乎是一种野兽的臭味。为我们睡觉而安放的暗蓝色薄纱蚊帐,像一袭神秘的遮篷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镀金的菩萨总是在他的长明灯前微笑。一只在我们家呆惯了的尺蛾,白天贴在天花板上睡大觉,此刻就在神灵的鼻子底下,围着两个又小、又细的火焰盘旋。一只从花园里爬进来的大蜘蛛,爪子呈星形,正贴在墙上打瞌睡。——不能弄死它,因为这是晚上。“嗬!”菊子恼火地说,一面用手指把它指给我看。快,把赶虫子的扇子拿来,把它赶出去……
我们周围,万籁俱寂,几乎令人心酸。城里的全部快乐喧哗和少女们的全部欢笑刚刚结束,立刻是乡间的岑寂,沉睡着的村庄的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