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西莉娅会照管孩子们。”

“那当然。”

“那么,旧教区长的房子怎么办?我想你不会愿意和朱莉娅住在那里,还要乒乒乓乓地敲我们的门吧。你知道,孩子们把这里看成了自己的家。而且罗宾要到他叔叔死后才会有自己的住所。而且你毕竟从来也没有用过那间画室吧?罗宾前几天还说这间画室可以布置成一间很好的儿童游戏室——那里大得足够打羽毛球的。”

“罗宾可以买下旧教区长的房子嘛。”

“现在,关于钱的问题,西莉娅和罗宾本人自然不愿接受任何东西,可是孩子们的教育却是问题。”

“这些事都会安排妥当的。这件事我会找律师谈的。”

“好吧,我想那是最重要的事情,”马尔卡斯特说道,“你知道,我一生中看到过几起离婚案件,可是我还没有见到过一次离婚案件解决得令有关双方都高高兴兴的。几乎总是这样,不管两人开始时多么友好,可是一旦涉及具体问题,就会产生仇恨。请注意,我冒昧地说一句,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有几次我认为你对待西荔娅的态度是有点粗暴的。说到自己的妹妹人是很难讲什么的,不过我一向认为她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姑娘,任何一个小伙子都会愿意得到她的——又爱好艺术,正好和你趣味相投。我得承认你的眼力出众。我一直对朱莉娅有偏爱。无论如何,事情落到这样的结局似乎也皆大欢喜了。有一年或一年多的时间,罗宾一直狂热地迷恋着西莉娅。你认识他吗?”

“模模糊糊。就我记得的。大概是一个没有多少学问、满脸长着疙瘩的青年。”

“哦,我要说的并不完全是这个。他相当年轻,当然啦,关键的问题是约翰约翰和卡罗琳都很喜欢他。查尔斯,你那里还有两个漂亮的儿女呀。代我向朱莉娅问好吧;为了过去,祝她事事如意。”

“这么说,你正在办离婚啦,”我父亲说道,“你们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幸福的生活,离婚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吧?”

“你知道,我们并不很幸福。”

“你们不幸福?你们不幸福?我清楚记得去年圣诞节看到你们在一起,而且我认为看起来你们很幸福哩,当时还纳闷为什么呢。你会发现,你知道一切都要从新开始,这种事会把人搞得焦头烂额。你有多大岁数啦?——三十四岁了吧?这决不是从新开始生活的年龄啦。你应该渐渐安顿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一等离婚办妥了我立刻就结婚。”

“哦,我说这可太荒唐啦。我能够理解一个人希望他没有结婚,因而企图摆脱婚姻——虽然我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可是甩掉一个妻子,又赶快娶另外一个,这完全没有道理。再说,西莉娅一向对我很好。我在某种程度上也十分喜欢她。如果你和她在一起都不能幸福的话,那么你到底怎么能指望和别的人就会幸福呢?听我的劝告吧,亲爱的孩子,抛掉整个的想法吧。”

“为什么把朱莉娅和我扯进来?”雷克斯问道,“如果西莉娅想要再结婚的话,好,那很好;让她结去吧。这是你和她的事。不过我觉得我和朱莉娅本来很幸福。你总不能说我这个人不好相处吧。许多家伙的脾气都乖张得很呢。而我相信自己是一个很通事故的人。我也有自己的事业。而离婚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离婚对什么人会有好处。”

“这是你和朱莉娅的事。”

“得啦,朱莉娅决心要这么干。我希望你能够说服朱莉娅,使她回心转意。我一直尽量不碍事;如果我在附近游荡得过多了,你尽管说;我不在意。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事情都凑到一起来了,一方面由于布赖德想要把我从这儿轰出去呢;真是焦头烂额,我心里的事就够多的了。”

雷克斯的社会生活正面临着危机。事情并没有如他计划的进行得那样顺顺当当。我对财政一窍不通,但是我听人说,他的交往遭到正统的保守党人的非议;甚至他那些好品性,如待人亲切和办事有魄力都对他不利,在布赖兹赫德的他那伙同党也引起了纷纷议论。而且报纸上关于他的消息一向也太多了;他这人和报界大亨们以及大亨们的那些眼神黯淡、微笑的的帮闲们过从太密。在他的讲演中说的话,都是舰队街能“制造新闻”的材料,这种情况对他同他那个党的头头们没有好处;只有战争才能使雷克斯的财产情况好转,并且使他上台。离婚对他的损害并不大;毋宁说,因为他在经营着一家大银行,他不能顾及旁的事情。

“如果朱莉娅坚持要离婚的话,我想她肯定可以离成。”他说,“但是她选择的时机实在太坏了。告诉她稍微拖延一下吧,查尔斯,你真是一个好人。”

“布赖德的寡妇说:‘这么说,你正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离婚,而且还要个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结婚。这事听起来真够复杂的。不过我亲爱的’——她称呼我为‘我亲爱的’大约不下二十次了——‘我常常发现每一个天主教家庭里总有一个叛教的人,而且往往是最漂亮的那个。’”

朱莉娅刚参加了罗斯康芒夫人为庆祝布赖兹赫德订婚而举行的午餐会回来。

“她人长得怎么样?”

“高大,肉感;当然,相貌平常;哑嗓子,大嘴巴,小眼睛,染过的头发——有一件事我可要告诉你,关于她的年龄,她可骗了布赖德了。她足足有四十五岁。我看她连一个继承人也没有供养。布赖德始终注视着她。在整个午餐时间垂涎欲滴地紧盯着她,令人十分厌恶。”

“她友好吗?”

“谢天谢地,还可以,是那种屈尊迁就的友好方式。你知道,我想她以前在海军的圈子里一定是颐指气使惯了的,有一帮子将军副官围着她团团转,还有一堆想往上爬的青年军官对她献殷勤。嘿,她在范妮舅妈的午餐会上明明不能太盛气凌人,有我这个害群之马在场,倒使她轻松自在了。实际上她尽力和我周旋,征求我对商店和一些事情的意见,并且说,相当直截了当地,她希望在伦敦常常看到我。我想布赖德的顾忌只是怕她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很明显,在女帽店里、美容店里、或者是在利兹饭店午餐,我都不能给她带来什么严重的损害。所谓顾忌,横竖都是布赖德这方面的,那个寡妇可蛮横极了。”

“她指挥他吗?”

“眼下还没有,还不厉害。他掉进了情网昏了头,可怜的家伙,简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了。她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一心想让她的孩子们有一个好的家,不愿意让任何人妨碍她。目前,她拼命地大肆宣传起宗教那套废话来了。我想她一旦安顿下来,就会变得随和一点了。”

这两起离婚在朋友中间引起纷纷议论;即使在这个普通恐慌的夏天,有些地方还是有人把别人的私事放在第一位。我的妻子有能耐让人们相信,离婚的事对于她颇值得庆贺,同时却使我声名狼藉;而且还让人觉得她表现得很好,只有她才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人们在背地里议论,罗宾比她小七岁,以他的年龄而论,他还有点不够成熟,但是他对可怜的西莉娅十分忠诚,而且在她经历了许多痛苦以后,她的确理该得到这爱情。至于说到我和朱莉娅,还是老一套了。“冒昧地问一句,”我的堂兄贾斯珀说,那口气就仿佛在他的一生里就不曾用别种方式说过话,“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费那么大劲儿去结婚。”

夏天过去了;疯狂的民众欢呼内维尔·张伯伦从慕尼黑归来;雷克斯在下院发表了一通狂热的演说,这通演说却这样或那样地决定了他以后的命运;它所决定的,就像有时海军任命的情形一样,为日后在海上任职铺平了道路。朱莉娅的家庭律师们开始办理她的离婚的缓慢的诉讼手续,他们的包着铁皮的红色文件箱上都画着“马奇梅因侯爵”的字样,多到似乎能塞满一个房间;而我的更兴旺的事务所,就在过去两个门的地方,几个星期以前就着手办理我的案子了。对于雷克斯和朱莉娅,他们必须正式分居,而眼下他的行李和贴身男仆都转移到了他们在伦敦的家里。显然朱莉娅不能和我住在我的寓所。布赖兹赫德举行婚礼的日期定了下来,在圣诞节一开始就办,这样他那些继子们也就可能参加了。

十一月的一个下午,我和朱莉娅站在客厅窗前向外眺望,看寒风把橙树的叶子吹落,刮下枯黄的树叶,然后又把枯叶卷起来,吹得团团打转,后来又吹过阳台和草坪,又把树叶卷过水洼,吹到潮湿的草地上,又贴在墙上和窗玻璃上,最后树叶就湿漉漉地堆集在石砌的房基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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