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什么?”

“听不懂吗?我宫本即使饿死,也要当个剑侠。笨蛋!滚回去!”

哼哼——一人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一人气得面红耳赤,临走时还丢下一句:

“你给我记住!”

三人心里都明白,即使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苦着脸,强压着怒气,用脚步声和态度向他暗示:

我们可不是走了就没事了!

然后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几个晚上,和风徐徐,月夜朦胧。楼下的年轻屋主为了感谢武藏留宿,使她们无后顾之忧,这两天都招待他到楼下吃饭。今天晚饭后,武藏心情愉快地回到二楼,喝酒醉的身体横躺在地上,也不点灯,只是恣情地伸展年轻的四肢。

“真遗憾!”

脑中又响起奥藏院日观老僧说的话。

败在自己剑下的人,或是被他打得半死的人,都像泡沫一样,从武藏脑海中迅速消失,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只要是比自己优秀——让自己感到有压力的人——武藏都一直无法忘怀。他们就像冤魂一般缠着武藏,让武藏无法摆脱想胜过他们的欲望。

“真遗憾!”

他躺着,一把抓住头发。如何才能胜过日观?面对他那诡异的眼神,如何才能做到视而不见、不会感到有压迫感呢?

这两天他一直都闷闷不乐,无法忘怀此事。“真遗憾、真遗憾!”他喃喃自语,听起来就像自己的呻吟声,并不像在咒骂别人。

是不是我太差劲了?武藏心想。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碰到日观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达到那种境界。本来,他的剑法就不是跟师父学习的,所以自己的功力到底到什么地步,他也不清楚。

再加上日观说过:太强了,再弱一点比较好。

这句话,武藏到现在也无法接受。身为兵法家,不是越强越占优势吗,为何反成了缺点呢?

等等!那驼背老僧到底要说什么,这也是个疑点。他可能看武藏还年轻,故意把歪理说得跟真的一样,让他陷于云里雾里,然后在背后嘲笑他也说不定——

读书,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武藏最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关在姬路城的小房间读了三年书之后,武藏跟以前已大不相同,逐渐养成了碰到任何事,一定要用理智思考的习惯。变得非要经过自己的理智思考之后,才能由衷地承认一件事。不只是对剑法,对社会、对人的观察,都已完全不同。

也因为这样,比起少年时期,现在已不是那么勇猛,逐渐变得柔弱多了。可是,那个日观竟然说自己还是太强,武藏知道他指的不是力量上的勇猛,而是自己天生的那分野性和霸气。

“对兵法家而言,也许是不需要书本的智能。也许,就因为一知半解,对别人的内心或心情的变化非常敏感,才让自己胆怯,不敢出手。要是闭着眼睛对日观,挥拳一击,搞不好他就像泥偶一样脆弱呢!”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好像有人上楼来了。

小丫头露出脸来,后面跟着城太郎。旅途的污垢,让他本来就十分黝黑的脸,看起来更黑。像河童般的头发,沾了尘土,变得一片灰白。

“噢!你来了。真会找啊!”

武藏张开双手欢迎他。城太郎却把脏脚一伸,一屁股坐到他面前。

“唉!累死了!”

“找了很久吗?”

“当然。找死我了。”

“问宝藏院的吧?”

“我问那儿的和尚,他们说不知道。大叔。你是不是忘了我的事?”

“没忘。我还特地拜托他们呢——好了好了,你辛苦了。”

“这是吉冈武馆的回信。”

城太郎说着,从他脖子上挂着的竹筒里拿出回函,交给武藏。

“然后,另一件事,我没见到那位叫本位田又八的人。但是,我已交代他的家人,帮我传话。”

“辛苦辛苦!去洗洗澡吧!洗好了,到楼下吃饭。”

“这是客栈?”

“嗯,和客栈差不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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