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观耸起肩,把脸向前靠,跟武藏四眼相对。从他凹陷的眼眶中射出一道精光,好像眼球会飞出来一样。武藏直视回去,只见老和尚的眼球一下子变成琥珀色,一下子转为暗蓝色,不断变化。最后,武藏的眼睛开始晕眩,只好先把眼珠子转开。
日观大笑不止。这时有个和尚进来跟他请示了一个问题,日观指着武藏:
“送到这里来。”
有人立刻送来高脚的客桌和食物。日观盛了满满一碗饭。
“粗茶淡饭,请用。不只对你,对其他的修行者,我们一样献上这些,这是本院的常规。那腌的东西是黄瓜,是宝藏院自己腌制的。瓜里包了紫苏和辣椒,非常美味,尝尝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
武藏拿起筷子,又感到日观犀利的眼神。这是对方发出的剑气?还是自己的剑气,又让对方产生戒备?这种两人之间魂魄的微妙互动,让武藏无法判断其中的原委。
他笨拙地咬着腌黄瓜,担心对方会不会像以往泽庵那样,突然一拳挥来,或是突然飞来长枪。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吃得很饱了。”
“宝藏院的腌黄瓜,味道怎么样?”
“非常美味。”
武藏嘴里虽然这么回答,实际上,一直到他走出宝藏院,也只有辣椒的辣味还留在舌尖,至于腌黄瓜的滋味根本就想不起了。
“输了,我输了。”
武藏自言自语,走在昏暗的林中小道,踏上了归途。
有时,会有影子迅速跃过杉树林。原来是一群鹿,被武藏的足音所惊吓,仓皇逃走。
“在比武上是我赢了——但我却抱着失败的心情离开宝藏院,我表面上虽赢了,实际上却是输了?”
他心有不甘,边走边骂自己境界还不够。
“啊!”
他想起了一件事,止步回头望去,宝藏院的灯火仍然明亮。
他往回跑,来到刚才的玄关门口:
“我是刚才的武藏。”
“哦?”
看门的和尚探出头来。
“什么事?忘了东西吗?”
“明天或后天,也许会有人来此问我的消息,请你转告他,宫本武藏在猿泽池附近歇脚,叫他到附近的客栈找我。”
“啊!这样啊!”
武藏看对方心不在焉,又补上一句:
“找我的人叫做城太郎,还是个小孩,所以请你一定要据实转告他。”
说完,大步踏上道路,武藏又嘀咕:
“我果然是输了——光是忘记交代城太郎的事,就表示我彻底输给那位叫日观的老僧了。”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呢?武藏为此寝食难安。
这把剑!这一把剑!
明明在宝藏院取胜了,为何又感到自己青涩无能、未臻成熟?
他心情沉重,满腹疑惑地来到猿泽池畔。
天正年间新盖的民家,以这池为中心顺着狭井川的下游,杂乱分布在两岸。前几年,德川家的小吏大久保长安,在这附近建造了奈良奉行所。还有个中国移民林和靖的后裔,估计他做的馒头在此会受欢迎,所以在这池边开了一家店。
望着那一带的点点灯火,武藏停下了脚步。到底要住哪一间客栈呢?这里有无数的客栈,但是身上的盘缠有限,如果住在太寒酸的小店,又恐城太郎无法找到他。
刚刚才在宝藏院吃饱,但是走过宗因馒头店的时候,武藏肚子又饿了。
武藏走进去坐下来,叫了一盘馒头。馒头皮上印了个“林”的字样。馒头味道鲜美,不像在宝藏院吃黄瓜那样食不知味。
“客官!您今晚要住哪里?”
端茶来的女侍问起这件事,武藏刚好开口向她说明原委。她表示,店主有位亲戚刚好家中兼营旅馆副业,请他一定要住那里,而且不等武藏回答,便说要去叫主人,径自往后面跑去,带来了一位长着黛眉的年轻老板娘。
这户人家很单纯,离馒头店不远,环境幽雅。
那年轻少妇带着他敲了几下小门,听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