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短短两三个字,人们的心灵往往能迸发出多么复杂而痛楚的感情啊。那动人哀怜的叫声,饱含着受到创伤的爱情、自尊心以及绝望和近乎发狂的心情。克莱门特听到这个声音。这声音使他恐惧和悔恨,使他的心脏凝结,比冰水更冷地冷彻他的骨髓。

他感到他已经永远把她从身边赶跑了。但在他赢得这个最巨大的惨淡胜利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想诅咒教会、诅咒宗教本身的难以压抑的冲动,因为它们竟要求凡人表现这种野蛮的残忍。最后,他半死不活地从冰水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洞里。“我在这儿倒很安全,”他痛苦地说道,“她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我真是个又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可鄙家伙。”他把冻僵了的消瘦的身子往地上一倒,暗自希望也许从今以后再也爬不起来。

忽然,他望望漏钟,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这时他才慢慢爬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衣。想起他给心爱的玛格丽特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他不停地叹息着,一边穿上老隐士的鬃毛衫,上面再套上他的胸甲。这两样东西他过去从没穿过,因为他怀疑他是否配得上穿戴那位久经考验的战士的征衣。但目前他必须让自己获得一切可能的援助。鬃毛可以使他的肉体感到刺痛而分散悔恨的心情,再说,胸甲也说不定具有辟邪的性能。

他跪了下来,谦恭地祈求上帝当晚就能解除他肉体的负担。他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顽强地诵读赞美诗。每个词句都像从铅一般沉重的心里掉下来的铅块,同时也像铅块一般坠落在地上。在这机械的祷告当中,他偶尔发出一声由衷的哀叹。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包袱。先前光线比较微弱的时候,他一直没发现它存在。他发觉这包袱的一端有一堆像是用金子织成的丝线。

他走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一看清,他便立刻举起他的两只手来,显示出无比的欢欣。“这是个天使,”他轻轻说道,“一个可爱的天使。上帝目睹了我痛苦的考验,对我割断儿女之情表示赞赏。这朵天堂里的鲜花是他特地送给我的安慰和鼓励,因为他看到沉重的包袱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跪下来,欣喜若狂地凝望着他金色的头发、柔嫩的皮肤、桃子般的面颊。

“趁你离开我回到你那幸福的天堂之前,让我用我忧伤的眼睛好好欣赏你一番。你一走也像她一走那样,将使我的洞穴又变得阴暗无光。”

尽管如此,我们这位隐士还是打扰了这可爱的小客人。他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惟有天堂才有的色彩。看到有个陌生人跪着低头看他,小客人可怜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眼泪顺着他的小脸颊往下直淌。

也许是因为克莱门特毕竟有六个多月没见过可爱的人面吧,比起我们来,显然他更能评价幼儿的美丽。说实在的,这漂亮的北国幼儿长着长长的金发,比我们想象中的任何天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幻觉已经打破。事实表明他并不是一个小天使。

但这并没使他感到不快。在这里,我们不妨回忆一下过去,克莱门特以前一直是很喜欢儿童的,而地道的修院生活也培养了他这种感情。眼前这个娃娃天使般的小脸上纯真的难受表情,他那透明的紫罗兰般的眼睛里滚滚流下的泪珠,以及呼喊他惟一的朋友——母亲的惊慌而可爱的叫声,都深深地感动着隐士的心灵。他使出他全部哄小孩的本领和温柔的天性来安慰他。由于幼儿的聪明超过年龄,很快他就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他不但使他停止了啼哭,而且使他以惊奇替代了畏惧。他默不作声,只是偶尔发出一阵抽噎,用泪汪汪的大眼睛仔细望着这奇怪的男人,因为他看起来很野,但说起话来却那么慈祥。他穿着铠甲,却并不杀娃娃,而是哄娃娃。克莱门特也同样感到困惑。他想知道这幼小的人间花朵是怎样跑进他的岩洞,躺在那儿发出光芒和芳香的。他记得他先前冲出去的时候是把大门敞开的。他不能不得出结论:一定是由于这一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