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黛玉在蘅芜苑要与宝钗讲话,原因听了雪雁告诉上一夜在袭人屋门外听见宝玉在里头说的话,并他们前日两个在雪雁屋里的事,知道宝玉向来脾气是这样的,叮嘱雪雁不许多嘴。

不但不嗔怪袭人,反动了个垂怜之意。来到宝钗处,见探春、湘云同在屋里,未曾提及,等他们走了,便向宝钗道:“袭人进来有两三个月了,萎萎蕤蕤的缩在我屋子里,连话也没有一句,瞧他的光景也怪可怜。先前服事他二爷这几年也还实心,可惜错走了一步,横竖这一个不理论这些,不如依旧到怡红院去,同晴雯、紫鹃一样的伺候,姊姊以为何如?”

那袭人出嫁这件事,是宝钗恨气劝过他的,后来宝钗回生,知道袭人嫁到蒋家又退了回来,甚悔先前,不该劝他赶紧走这条路,如今进来住在潇湘馆当差,连这里也不见他常来走动。

想到他许多说不出的苦处,甚难为情,惟暗地里打听他的光景,亦无可如何。难得黛玉发心说出这句话来,倒替袭人感激,便道:“我也有此意,妹妹既然疼顾他,是极好的了。”黛玉道:“还有一句话,我瞧你的莺儿颇有忠心,人也稳重,何不一同收了他?”宝钗笑道:“林姑娘樛木之恩,怕他屋里的人太多了呢?”黛玉道:“我有樛木之恩,莫非你无江沱之悔吗?”

宝钗道:“可恶莺儿这东西,先前在园子里头,见了这一个一般说笑不避,如今反是冷冷儿的脸,轻易不肯上前,我也猜不透他是什么缘故。”黛玉道:“你不解这缘故,我倒和你说了罢,这是他的余怒未消。”宝钗道:“他怒什么?”黛玉道:“你不知道,他为的是……”黛玉说到这里,又一笑住了口,便道:“咱们讲正经,莺儿这件事须得要去回太太一声。袭人等他病好了,叫过怡红院去,只当没这件事,谁还来理论这些?只算咱们两个人瞒官法度干了这节事。”宝钗笑道:“按律治罪,你是个起意的,我该为从减等。”黛玉坐了一会自走了。

讲到莺儿窃听刚才的话,心上虽感黛玉为人公平,只因宝玉这一走,待姑娘如此薄情,却不愿做他屋里人,又想捐躯守义,原要同姑娘死活在一处,如今不允这件事,少不得有走散的日子;况且,宝玉待女孩儿们再没得说的了,难道比这里还有好的地方?心上盘算了一会,也愿意了。

再讲宝玉,出了蘅芜苑,性急要听王夫人认的干女儿是那一个,在路上再三根问探春,探春早知细情的底细,便和宝玉说明。一路闲话,到蓼风轩,老婆子回报:“妙师父打发人来请姑娘说话去了。”宝玉道:“四妹妹到了妙师父那里,未必就回来,咱们瞧邢大姊姊去。”说着,便往紫菱洲来。湘云道:“我从小儿到如今,再没有像今年和邢大姊姊住的久了。来喝了林姊姊的喜酒,接连下去,竟没空儿回家,瞧这园子里头,比先前热闹了许多,该是兴旺气象,就没这些败兴的事蹦出来了。”探春道:“到年不过两个来月,这两个月里头热闹的事正不少呢,你过年也别回家了。”湘云道:“就怕我婶娘打发人来叫。”探春道:“那怕什么,只说老太太留你在这里,你婶娘家里也不是一定少了你这个人。”宝玉听得高兴道:“我就想咱们这几个人在这园子里玩一辈子,史大妹妹再别回家。”

湘云截然无语,探春瞅了宝玉一眼,宝玉自知说话有病,也便默默。

一时到了紫菱洲,见岫烟一个人在屋里做针黹,连忙站起身来让坐,叙了几句闲话。湘云道:“三姊姊久不与邢大姊姊下棋了,今儿何不手谈一局?”说着摆开棋枰。探春、岫烟对奕,宝玉与湘云坐在旁边静看,座中寂然,只闻枰间落子之声。

院外一阵风来,吹得檐马叮当作响,宝玉心中想道,好了,起这个风信该作冷了。探春道:“二哥哥,你先回去穿衣服罢,我们这一局也快完了。”

宝玉因探春催他,便起身出了紫菱洲,路上遇见四儿,手里拿了一件大毛衣服,急急走来。宝玉问道:“你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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