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很热闹、拥挤。

“我们的小姑娘演得很不错,是吗?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是的,我没有去献花,遗憾。”

“我们有花,等第二个节目演完后,给她送去。”

“这里太挤,也很热闹,诸位女士有伴,我走了。”

“先生呆在我们这儿吧!这样会更快乐的。”一个穿一身百合花颜色的衣裙,生着一对宛如百合花的脸蛋和眼睛的女人请求他。

“快乐并不一定,更挤则是无疑的。”莫雷茨叫道。

“那么你走吧,这样位子就会多的。”

“如果我能去米勒一家的包厢,我就走。”

“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

“我走,位子马上就会多的。”霍恩叫道,可是他因看见了一个坐在包厢前排的年轻姑娘表示挽留的眼色,又留下了。

“玛丽亚小姐,你知道米勒小姐的收入是多少?一年五万卢布。”

“一个厉害的小姐呀!我也愿意做这样的生意。”莫雷茨嘟囔着。

“你过来点,我有话对你说。”百合花女人嘟囔着,把头低了下来,因此她那丰厚松软的黑头发也碰到靠近她的博罗维耶茨基的额头上。她用扇子把脸遮住,久久地对着莫雷茨的耳朵轻声说话。

“你们不要搞秘密活动!”包厢里一个以巴罗可①姿态出现、年岁最大的女人吆喝道。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的面孔光采照人,头发又白又厚,眼睛和眉毛都是黑的,那堂堂皇皇的一表人材使人肃然起敬。她是全包厢的领导者。

①原文是法文。

“关于这个新来的男爵夫人,斯泰凡尼亚太太对我说过一些有趣的事。”

“可是不要在大家面前再说这个。”以巴罗可姿态出现的女人低声地说。

“瞧!玛达·米勒小姐在用望远镜看我们了。”

“她今天很象一只拔了毛的肥鹅,可是身上却缠了许多香芹叶子。”

“斯泰凡尼亚太太今天喜欢挖苦人。”霍恩唠叨着。

“还有那个莎亚的女儿,她自己就有一个首饰店。”

“她甚至可以开两个首饰店。”莫雷茨插嘴说。他戴上了夹鼻眼镜,往下看了看门德尔松一家的包厢,那里坐着门德尔松和他的穿得极为华贵的小女儿以及另外一位小姐。

“那个跛脚的是谁?”

“鲁莎,坐在左边,红头发。”

“昨天到过我店里,她所有的都看了,什么也没有买,就走了。可是我趁机仔细地瞧了她一下,这个女人很丑。”斯泰凡尼亚太太说。

“她很漂亮,是一位天使,什么是天使,她比得上四位或者十五位天使。”莫雷茨吆喝道,一面很滑稽地模仿着老莎亚的动作。

“太太们,再见!莫雷茨,走吧!霍恩先生留下陪伴太太们。”

“先生们在演完后来我们家喝茶好吗?”百合花小姐邀请了所有的人,同时瞅着博罗维耶茨基。

“多谢,我明天来,今天不行了。”

“你是不是约好了要去米勒家?”百合花小姐酸溜溜地说道。

“去格兰德旅馆,今天是星期六,库罗夫斯基一般会来,我和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谈。”

“有事就和他在戏院里谈吧!他一定在的。”

“他是不上戏院的,你不知道?”

博罗维耶茨基行了个礼后,走了,那个斯泰凡尼亚太太却感到惊异地一直在望着他。

戏延续的时间很长,因此博罗维耶茨基依然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但他坐下来后,却没有去听戏,他发觉附近有人在十分神秘地说着什么:

一件使大家都感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就是在演出时,有人把布霍尔茨的女婿克诺尔从包厢里叫了出来。他本来是一个人坐在包厢里,他的包厢在楚克尔一家包厢的对面。然后,罗兹最大的银行家格罗斯吕克也从戏院里悄悄地出来了。

有人给格罗斯吕克送来了电报,他拿到后便找莎亚去了。

这些情况人们只不过悄悄地议论着,可是它们象闪电一样,立刻传遍了整个戏院,在各种企业的代表人物中,造成了某种看不见的、莫名其妙的惶恐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人们在询问着,但一下子找不到回答。

女人们继续看戏,可是不管是在池座里,还是在包厢里,大多数男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瞅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工业大王。

门德尔松躬身坐着,额骨上戴副眼镜,不时以其美妙的姿势抚摸着他的胡须,沉醉于看演出。

克诺尔、全能的克诺尔、布霍尔茨的女婿和继承人也在留心地看戏。

米勒同样确未感到他有必要知道别的。他听到舞台上说出的种种趣话,在放开嗓门大笑,他笑得如此天真,以至玛达有时也不得不对他低声地说:

“爸爸!这样不好。”

“我付了钱,就要快乐一番嘛!”他确实很高兴,因此对她这样回答。

楚克尔不知到哪儿去了。在他的包厢里,只有露茜一个人,她仍在看着博罗维耶茨基。

恩德·格林斯潘、沃尔克曼、鲍威尔、菲策、比贝尔斯坦、平乔夫斯基、普鲁萨克、斯托约斯基等这些小一点的财主和公司代表们感到惴惴不安。那喃喃的说话声从戏院的一个角落飞向另一个角落,时刻都有人离开座位而不再回来。

人们留心察看周围的一切,嘴边露出丝丝疑虑,那愈来愈浓烈的惶恐不安笼罩了一切。

虽说大家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这种令人烦恼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那些并不害怕任何噩耗的人们。

大家都感觉到罗兹的土地在震动,就和这座城市近来常遇到那种动乱一样。

只有那些在戏院上层的廉价座位上的人们才什么也不感觉到,他们总是那样的兴高采烈,不时哈哈地笑着、鼓掌和喝采。

这笑声宛如从二楼泻下的一片水浪,象瀑布一样轰隆隆地响着,洒泼在池座和包厢里,洒泼在所有这些突然感到心绪不安的人的头上,洒泼在这些躺在天鹅绒坐位上、身上戴满了钻石首饰、自以为有权力、自以为伟大而藐视一切的百万富翁的身上。

在所有的包厢中,只有博罗维耶茨基在看戏,玩得很高兴。

不过,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汪洋大海里,还存在一些可怕的暗礁。这大都是一些波兰人,他们安安静静地坐着,两眼只管望着舞台,因为他们无需烦恼,他们什么也不会失掉。

“这是棉花大王!”列昂对博罗维耶茨基喃喃地说,“你看,毛纺厂老板和另一些人几乎不动声色,他们对演戏感兴趣,这个我知道。”

“别洛斯托克①的弗鲁姆金、罗斯托夫②的利哈切夫、敖德萨的阿尔帕索夫都失败了!”莫雷茨了解这个情况,他说。

这三个人是批发商③,是罗兹几个最大的货物订购者。

①地名,在波兰。

②地名,在苏联。

③原文是德文。

“这对罗兹有多大影响?”博罗维耶茨基问。

莫雷茨又出去了。几分钟后他回来时,脸色变得苍白,嘴歪到了一边,眼睛十分古怪地闪着光,由于心情激动,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夹鼻眼镜戴好。

“还有一个人,敖德萨的罗戈普沃。他们的公司本来都是森严壁垒,不可侵犯的呀!”

“当真是森严壁垒?”

“罗兹要亏损两百多万!”莫雷茨很严肃地说,一面努力把夹鼻眼镜戴好。

“不可能,谁对你说的?”博罗维耶茨基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喊着。坐在他后面的观众为了不让他遮住舞台,开始敲他的座位和嘘叫起来了。

“兰道,兰道说的,兰道知道。”

“亏损的是谁?”

“大家都有一点,可是凯斯勒、布霍尔茨和米勒损失最大。”

“没有人支持他们,就让他们破产吧!”

“罗戈普沃逃走了,利哈切夫死了,是自杀的。”

“弗鲁姆金和阿尔帕索夫呢?”

“我一点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电报里写的。”

现在,所有新闻已传遍戏院,大家都知道有关亏损的情况。

这些消息每时每刻都象炸弹一样在戏院的各个地方开花爆炸。

人们昂起了头,眼里放出了凶光,还不断说着一些尖酸刻薄的话。然后,一些椅子由于被折叠起来,发出了吱哑的响声,大家急急忙忙跑出门外,打电报和电话去了。

戏院里因此空了许多位子。

博罗维耶茨基对这个消息也很感烦恼,他自己虽然没有损失,可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会遭受损失。

“你们一点也没有损失吗?”博罗维耶茨基问这个在他身边找到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的马克斯·巴乌姆。

“我们除了名誉之外,什么也没有失掉,罗兹的买卖不靠这种货色。”马克斯讥讽地回答。

“罗兹完了。”

“温暖的季节就会来到。”

“是的!是的!消防队会有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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