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活动都是公开的,引来新闻界的评论,开始是大为赞赏.后来就出现了怀疑和相当的敌意,保守党和工党都有。本·库利这时正忙于为将来当首相努力着,他身后有一个党撑着,这足以使他成为一个独裁者。一家报纸刚刚发出这种警告,另一家反对派报纸就发出嗤之以鼻的反调,称赤色分子在聚集,是悉尼的一大恐怖,并联想到巴黎和彼得堡的恐怖时期。悉尼正面临另一个恐怖时期吗?是否另一个嗜血的罗伯斯比尔或残忍的列宁在等待这一时刻?那生死关头,有责任感的公民会不会在马丁广场上遭受私刑,不服气的公民会不会被扔进大海?为此,报界发出大叫:我们该不该对这些走起路来内八字的肮脏社会主义者提高警惕?这帮人就出没在堪培拉大厦附近。这些家伙连自己衣服里的虱子都捏不死,何谈在马丁广场上动私刑?倒是“麦吉斯”们是一群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一千人马,他们是那些老谋深算而又肆无忌惮的主子们的肆无忌惮的工具。如果我们不得不在拿破仑似的本·库利和列宁似的威利·斯特劳瑟斯之间做出选择,我们简直说不上哪个更坏。在这一点上,我们荣归故里的英雄同守家的胆小鬼们之间起了一场风波,那些胆小鬼干的是轻巧的工作,如在岸边看守,以防鲨鱼叼噬石岸,可现在这些无耻的人们居然抬高嗓门儿反对起至尊的退伍兵来。工党怒气冲冲地说,他们没看出来,库利哪点儿像拿破仑,要说像,只是他的大肚皮和中饱私囊方面像。拿破仑不过是个浅肤色的人,并非犹太人,却能挖空欧洲,添满世上最长的口袋。所以,一旦徒有虚名的袋鼠在“麦吉斯’们的帮助下把澳洲打制成钱币,可怜的澳洲将向何处去呢?

吵闹声渐弱了,可“退伍兵俱乐部”却借此声势壮大了起来。现如今在新南威尔士训已经有一百多个俱乐部了,在维多利亚州也数目相当。维州俱乐部的头儿是个精明人,职业是矿业专家。人称鸸苗,以此来与袋鼠相媲美。如果这儿有个新的列宁,这人就算得上是个托洛茨基,因为他天生就是个管人的人。战时他当过中尉,是个出色的军人,军中对他呼声颇高,要他留在国防部。可他却离开了政府,无官一身轻,回到了他的开矿事业上。

每个俱乐部都有自己的委员会,由五六个最杰出的中坚分子组成,他们宣誓严守机密、绝对服从任何决定。俱乐部委员会负责处理发展方面的每个问题,俱乐部头目和点票员则出席分会会议。每个分会由十个俱乐部组成,分会上做出的决定拿到州会议上去讨论,州会议的主席手中握有决定性的一票。一项决议一旦获得通过,就成为所有会员的法律。该法律有主席个人来体现,由他来解释,只有他的中校即秘书长或点票员才可以提出质询。

俱乐部的公开成员是与任何秘密都无缘的。最重要的问题只在头目们之间讨论。大多数一般的秘密在分会上进行讨论。这就是说,绝大多数会员只有献出忠心和同情的份儿。头目们密切注视着一切公开讨论上人们的反应,谨慎地制造他们希望出现的或按指示应该鼓励的情绪。一俟适度的情绪出现,秘密会员们便照上头的意思发起论题。

秘密会员也被允许提建议,其建议要在分会上当众宣读。但是点票员的头领有绝对否决权。

杰克·考尔科特的讲述索默斯并未听得太清,但他似乎得到了这样的印象,那就是:头领的主意披着供辩论的外衣在各个俱乐部兜个圈子,最后通过分会和州会议成为确认了的原则。所有的辩论都是为了让几项主导原则渐渐地在所有成员心中具体化,在实施中,头领则一味独裁,尽管他也会把他的建议拿到分会和州会议上征求批评和修改意见。

“我的感觉是,”索默斯对杰克说,“你们大多数人并不在意头儿干什么,只要他干就行。”

“哦,我们用不着为这发愁。如果他愿意当老板,那就让他去费神好了。我们知道他是自己人,所以我们会跟他走。我们木可能都像彼得和保罗一样什么都知道。”

“你感觉他是自己人吗?”

“哦,是的。”

“不过,假设你入了伙并且赢了,而他却是澳洲的老板的话,你还会由着他吗?”

杰克懒洋洋地思忖片刻说:“我想会的。”那怪声怪调显得他游移不定。

索默斯再次明确感到,他们这样做纯属要干点什么,给老板的车轮子里插一杠子,坏他的事,从而制造点变化。暂时的变化也行。是要有一个变化,这正是他们所期盼的。为此他们一直处于激动之中,毫不顾及什么后果。

“你不觉得,有个苏维埃和威利·斯特劳瑟斯也无妨吗?”

“不,我不这么想,”杰克尖着嗓子说,“我不想受他妈的红色国际工党的欺负。我不想跟那些个讨厌的外国工人亲吻拥抱,那些黑鬼之类的人,那还不如跟大英帝国在一起呢。那张床太大了,上头睡的人太多,我可不想跟那么多邻居同睡一张床。跟国际工党联合会的黑人和有色人同睡一床,还要盖上一床红被单以遮盖肮脏,我才不干呢。正因此我才喜欢袋鼠。我们在一起,有个父亲般的老板,以澳洲人的方式相处会很自在,他早晨会第一个起床,晚上入睡前会去锁上门。”

“那,谁会留在英帝国呢?”

“哦,我可能会吧。可他呢,甚至英国人,他也不愿意跟他们同栖一张床上。他知道澳洲人和英联邦其余国家的人不同。英联邦就像一些上了锁的商店,人们关起门来做生意。不过我太了解袋鼠了,他不会把他的家关起来的。他会把澳洲的门关起来舒舒服服过日子。我想要的也正是这个。我们都需要这个,我们是理智的人,决不会让红色国际的臭虫们咬得遍体鳞伤。”

索默斯谈及杰兹说过的话,他说首先要来一场红色革命。

“我知道,”杰克说,“可能会这样。他是你们的狡猾爬虫魔鬼,似乎现在正时兴这个。我倒不在乎赤色分子搀和进来,以后把他们清除出去就行了,我一点都不在乎。不过我注定是要听袋鼠的命令,所以我并不关注杰兹那帮家伙。”

“你不在乎事情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吗?”

杰克像只鸟儿一样歪着头看看他,拉着澳洲人的长声儿说:“不,怎么发生都可以。我不喜欢现在这样,他让我感到心里没底。我倒不是说什么都不发生我才感到安全。你总会喜欢一些运动和冒险活动,有些你则想都不愿去想。我现在就不愿意想让人管制或欺负,比如旧世界、犹太资本家和银行家,或一些工头霸主、苏维埃,那样一点快乐也没有,除非以后你能把那些敲诈你的人扫除干净。还有,我并不想让英帝国的磨盘磨磨蹭蹭地转个不停,而我自己无所事事,只顾随它们转。那样太雷同了,还不如一辆老式福特汽车呢。我们过于介入别人的事了,其实这些对我们来说毫无乐趣可言。不,我要的是一个舒适、可爱的澳大利亚,远离这蒸蒸日上的兴隆世界。当我手拿刀叉用餐时,我不需要远隔千山万水的人注意我。让我们澳大利亚人自己管自己吧,我们能行。”

他们的谈话被哈丽叶打断了,她叫索默斯去对付一头牛。那头母牛悄悄穿过篱笆来到草坪上,牛角项走了茶盘上的毛巾,哈丽叶喊索默斯去抢那毛巾。索默斯已经熟知那母牛的禀性,在索默斯夫妇进到“咕咕宅”很久之前,它就悄悄地穿过篱笆了。所以,在母牛眼中,他们才是私闯进来的。索默斯对母牛很友好,那牛就吃着他手掌上的南瓜皮和苹果皮,一边吃,一只眼还在惭愧地看他,另一只眼则被厨房毛巾遮着。它安静地吃着,却面带愧色。

“过来,”他说,“过来,我给你摘下来。当然,如果你想到头上盖着毛巾,你就得把头扎进灌木丛中去。”

母牛乖乖地过来,抬起头,让索默斯把毛巾从角上摘下。然后它悄然走开,闻闻地上的伏地草,啃了一大口,还从矮灌木上扯走一口叶子。

母牛们就这样,从不知害怕。哈丽叶说,在康沃尔时,你一走近,母牛就会嗅过来,然后冲你呼哧呼哧喘粗气,似乎它们不喜欢人的气息,呼完了就退回去。那样子曾令哈丽叶害怕。这儿的牛不那样,显得文静多了。它们在灌木丛中、在海边的空闲草地上、在没铺好的路面上啃草吃,还在树丛中和淌着小溪的灌木丛中东拱西拱地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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