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博福尔公爵和格力廉准备越狱计划的时候,有两个人骑着马,身后跟着一个仆人,从圣马塞尔关厢大街进了巴黎。这两个人,一个是拉费尔伯爵,一个是布拉热洛纳子爵。

这是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到巴黎。阿多斯从这一面把这位老朋友京城指给他看的时候,并投有特意为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多说好话。的确,都兰的最荒凉的村庄也比他从这一面见到的巴黎可爱得多,而他用的依旧是看布卢瓦的眼光。所以应该说这个如此受人赞扬的城市会感到羞愧,因为它给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很平常。

阿多斯的神情始终显得毫不在意,平静安详到了圣梅达尔,阿多斯在这座巨大的迷官里给他的旅伴充当向导一他走驿站街,然后走吊刑杆街,然后经过圣米歇尔壕沟街,再后来走到伏基拉街。两个骑马的人到了费鲁街,走进了这条街。走到一半的时候阿多斯微笑着抬起头来,指着一座巴黎市民住的房子,对拉乌尔说:

“喏,拉乌尔,”他说,“就在这座房子里我住了七年,那是我一生中最甜蜜也是最痛苦的七年。”年轻人也微笑了,向这座房子行了个礼。拉乌尔对他的保护人的敬爱在他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行动中都表现出来。

至于阿多斯,我们说过,拉乌尔对他来说,不仅是他最关心的人而且是,除了对当年军人生活的回忆以外,他的唯一心爱的对象。这一次我们将看到阿多斯的心会怎样温情和深切地表示他的爱。

两个旅客在老鸽笼街招牌叫“绿狐狸”的旅店门口停了下来。阿多斯熟悉这家开业多年的旅店,他和他的朋友从前到这儿来过上百次,不过二十年来,这家旅店变化太大,老板也换了不少。

旅客把马交到旅店伙计的手中,他们关照都是名种马,要非常小心地照顾,只能喂它们麦秸和燕麦,要用温酒洗它们的前胸和小腿。它们一天走了二十法里路。然后,他们就像真正的骑士应该做的那样,首先忙着照料他们的马,接下来才提出要两间房间。

“拉乌尔,您去梳洗一下,”阿多斯说,“我要带您去见一个人。”

“先生,是今天吗?”年轻人问。

“半小时以后。”

阿多斯如同铁打的一样,年轻人可不像他那样不会疲像,不过,他真想到塞纳河里去洗一个澡,他曾经听说过好多次这条河,非常指望看到它远远比不上卢瓦尔河,上床休息是次要的。可是拉费尔伯爵关照了,他只有躬身服从。

“噢,对啦,阿多斯说,“您好好打扮打扮,拉乌尔,我希望别人会觉得您漂亮。”

“先生,”年轻人微笑着说,“我希望不是和婚姻事情有关系吧。您知道我对路易丝有过诺言。”

阿多斯也微笑了。

“不,不,您放心,”他说,“虽然我带您去见的是一位女人。”

“一位女人?”拉乌尔问了一句。

“是的,而且我还希望您能喜欢她。”

年轻人很不安地望着伯爵,可是看到阿多斯微笑,他立刻就放心了。

“她有多大年纪?”布拉热洛纳子爵问。

“亲爱的拉乌尔,您以后一直都要记住,”阿多斯说,“这是一个永远不能问的问题。您能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出她的年纪的时候,问她多大年纪是不必要的;如果您看不出来,那么这样问人是不得体的。”

“她长得美吗?”

“十六年来,她不仅被认为是全法国最美丽的女人,而且也被认为是全法国最娇媚的女人。”

这个回答使子爵完全放下心来。阿多斯不可能安排他和这个女人结婚的,因为这个女人在他出生的前一年就是全法国最美丽最娇媚的女人了。

他回到他的房间里,竭力依照阿多斯的嘱咐,就是说,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他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也是喜欢打扮的。天性如此,所以做起来毫不费力。

当他再出现的时候,阿多斯带着慈父的微笑望着他。以前他曾经带着这样的微笑接待达尔大尼央,不过对拉乌尔的微笑更加充满了温情。

阿多斯看了看他的脚,他的手,他的头发。这是看一个人是否贵族的三个主要的地方。拉乌尔的黑头发像当时流行的那样,在当中优美地分开,再成为环形头发垂下来,围住他的光泽微暗的脸,麂皮手套是淡灰色的,和他的毡帽很协调,戴了这样的手套更显出他的手纤巧优美。他的长统靴和他的手套、毡帽颜色相同,紧包着一双好像十岁小孩的脚。

“很好,”他低声说,“如果她不为他感到自豪的话,那她也太挑剔了。”

这时是下午三点钟,正是上门拜访人最适合的时间。两个旅客穿过格雷内尔街,走到普薇街,再走进圣多米尼克街,在一座面对多明我修道院的豪华的府邸前停住了,房屋上有吕伊纳家族的纹章。

“就是这儿,”阿多斯说。

他走进了府邸,脚步坚定有力,向门卫表明进来的人是有权这样做的。他走上台阶,对一个候在那儿的身穿考究的制服的仆人说,他请求石弗莱丝公爵夫人接见,如果她能接待拉费尔伯爵先生的话。

一会儿以后,那个仆人回来了,他说,虽然石弗莱丝公爵夫人没有这种荣幸认识拉费尔伯爵先生,但是她请他能够进去。

仆人领着阿多斯穿过连成长串的许许多多房间,最后在一扇紧关着的门前站住。这儿是一间客厅。阿多斯向布拉热洛纳子爵做了个手势,要他在原地待着。

仆人打开房门,通报拉费尔伯爵先生来到。

我们在《三个火枪手》的故事里时常提到石弗莱丝夫人,可是没有机会使她出场,现在她仍然被人看做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人。确实如此,当时她己经四十四五岁了,看上去好像只有三十八九岁。她的头发始终是那样金黄漂亮,她的灵活机智的双眼,在策划阴谋时经常是张开的,在谈情说爱时则经常紧闭。

她的仙女般的身材,使人看她的背影还会以为她一直是个少女,当年这位少女和奥地利安娜一起跳杜伊勒利宫的那条沟。在一六二三年,这条沟使法国的王冠失去一个继承人。

此外,她永远是那样一位少有的尤物,她对她的一次次的爱情总赋予某种新奇的特点。她的爱情几乎为她的家族增添了许多光彩。现在她坐在一间小客厅里,窗外是花园。这间小客厅是按照朗布伊艾夫人建造她的府邸时叫人设计的流行式样布置的,张挂着绣着粉红花朵和金黄叶子的蓝锦缎。一位像石弗莱丝夫人这样年纪的女人待在这样的小客厅里,特别是这个时刻,躺在一张长椅上,头靠着挂毯,就显得分外妩媚。

她手里拿着一本半开着的书,拿书的手臂支在一只垫子上。听到仆人通报,她稍微抬起身子,好奇地把头往前伸了伸。

阿多斯进来了。

他穿了一件紫色丝绒的衣服,花边也是紫色的,银饰带闪闪发亮,他的披风上却没有金线绣花。一根普通的紫色羽毛压在他的黑毡帽上。

他脚上穿了一双黑色长统皮靴,上过光的皮腰带上挂着那把剑把十分漂亮的剑,当年在费鲁街,波尔朵斯常常称赞这把口剑,可是阿多斯一次也不愿意借给他。华丽的花边做成他的衬衣的翻领,一些花边也垂到他的长统皮靴的翻边。

刚刚通报的这位客人,他的名字对石弗莱丝夫人是完全陌生的,可是他从上到下是一副高贵的世家子弟的气派她不禁直起半个身子,对他做了个亲切的手势,请他在她身旁坐下。

阿多斯行了个礼,坐下了。那个仆人止想退出阿多斯招呼他留下来。

“夫人,”他对公爵夫人说,“我冒昧地前来府上拜访,而您并不认识我,因为您惠予接见,我的唐突行为达到了目的。现在我再大胆地向您请求给我半小时谈话的时间。”

“我答应您,先生,”石弗莱丝夫人露出非常媚人的微笑回答道。

“不过事情并不仅仅如此,夫人。啊!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我自己清楚!我向您要求的谈话是一次两个人面对面的谈话,我非常希望谈话不会被人打断。”

“无论谁来,都说我不在家,”石弗莱丝公爵夫人对仆人说。“您去吧。”

仆人出去了。

静默了片刻。这两个人刚一见到就互相认出对方是贵族出身,所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彼此对看,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安。

石弗莱丝公爵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啊!先生,”她脸带笑容说,“您没有看到我等得不耐烦了?”

“我吗,夫人,”阿多斯回答说,“我怀着仰慕的心情望着您。”

“先生,”石弗莱丝夫人说,“应该原谅我,因为我急于想知道我是在和谁说话。您是宫廷中的人,这是毫无疑间的,不过我在宫廷中却从来没有见过您。您是不是侥幸刚从巴士底狱里出来?”“)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