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进去的房间和王后的客厅只隔着几道帷慢做的门帘。隔得这样薄,隔壁说的话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两道帷鳗中间的缝隙虽然非常细,可是能够让他们窥视那边的动静。

王后站在客厅里,脸色气得苍白,不过她非常能够克制自己,所以似乎没有显出有什么不安。科曼热、维尔基埃和吉托站在她的后面,站在男人们后面的是些妇女。

站在王后前面的是掌玺大臣赛基埃,就是这个大在二十年前曾经很利害地迫害过王后。现在他在讲他的四轮马车刚才给砸碎、他受到追逐的事。他说他逃到了奥侯爵的府邸,可是那儿立刻也被侵占遭到抢劫毁坏,幸好他还来得及躲进一间给帷慢遮住的小房间里,在那儿一位老妇人把他和他的兄弟莫城的主教藏了起来。当时真是千钧一发,那些发狂的暴徒走近这间小房间,来势汹汹,这个掌玺大臣以为他的死期来临,就对他的兄弟做了忏悔,做好一被发现就死的准备。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来搜查,那些百姓以为他已经从某个后门逃走,所以就退了出去,让他自由地离开了。他改穿了奥侯爵的衣服,跨过他的一名士官和两名卫士的尸体,走出了侯爵府,那几个人是在守卫临街的大门的时候给打死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马萨林走了进来,他静悄悄地轻轻走到王后身旁,听着他说。

“怎么样!”掌玺大臣说完以后,王后问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事态极其严重,夫人。”

“您能向我提供什么建议吗?”

“我很想向陛下提出一个建议,可是我不敢。”

“大胆说吧,大胆说吧,先生,”王后带着刺人的微笑说,“您做其它的事是很大胆的。”

掌玺大臣脸红了,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

“不是说过去的事,而是说现在,”王后说。“您说您有一个建议要向我提出是什么建议?”

“夫人,”掌玺大臣犹犹豫豫地说,“就是把布鲁塞尔放掉。”

王后虽然原来脸色就很苍白,这时明显地变得更白了,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放掉布鲁塞尔!”她说,“绝对办不到!”

就在这时候在前面的大厅里传来了脚步声,拉梅耶雷元帅未经通报就在门口出现了。

“啊!您来啦,元帅!”奥地利安娜高兴地嚷起来,“我相信,您一定把那些恶棍都制服了!”

“夫人,”元帅说“我在新桥失掉了三个人,在中央菜市场失掉四个,在枯树街的转角失掉了六个,在您的王宫门前失掉了两个,一共是十五个。我带回来了十一二名伤员。我的帽子中了一弹,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了,如果没有助理主教先生及时赶到救我,我多半也跟我的帽子一样不能回来了。”

“啊!果然不错,”王后说,“如果在这场乱子里看不到那个歪腿猎犬那才叫我吃惊呢。”

“夫人,”拉梅耶雷笑着说,“请不要在我面前过多地说他不好,因为他对我的帮助现在还使我心里很激动。”

“很好,”王后说,“只要您愿意,您不妨对他表示感谢,可是这和我毫无关系。您平安回来,这是我最满意的事。不仅仅是欢迎您,而且是欢迎您安然回来。”

“是的,夫人,不过我安然回来是有一个条件的,就是要我向您转告百姓的愿望。”

“百姓的愿望!”奥地利安娜皱起眉头说,“哎呀!元帅先生,肯定您当时处境非常危险,所以只好承担这样一个古怪的使命!”

这几句话中带着讽刺的味道,元帅完全觉察得出来。

“夫人,请您原谅,”元帅说,“我不是律师,我是军人,所以也许我不大弄得清楚字眼的含义。我本来应该说的是百姓的‘要求’,而不是‘愿望’。至于您肯屈尊回答我的话,我相信您是想说我当时感到害怕。”

王后微笑了。

“是的,夫人是这样!我当时是感到害怕,这是我生平第三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我经历过十二次对阵战,小战斗和小冲突更是不计其数,是的,我当时是感到害怕,我宁愿面对着陛下,尽管陛下的笑容是如此叫人胆战心惊,也不愿意见到那些地狱里的魔鬼,他们陪着我一直走到这儿,不知道从哪儿出去了。”

“了不起。”达尔大尼央非常低声地对波尔朵斯说,“多妙的回答。”

“是这样!”王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说,朝臣们都惊讶地互相望着,“我的百姓要求什么呢?”

“要求将布鲁塞尔还给他们,夫人。”元帅说。

“绝对办不到!”王后说,“绝对办不到。”

“陛下主宰一切,”拉梅耶雷一面鞠躬一面向后退了一步。

“您去哪儿,元帅?”王后说。

“我去把陛下的答复告诉那些等待回话的人。”

“待在这儿,元帅,我不愿意看起来好像是在和乱民们进行谈判一样。”

“夫人,我是许过诺言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除非您下令逮捕我,否则我不得不下去见他们。”

奥地利安娜的眼睛发出两道光芒。

“哈!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先生。”她说,“比您地位再高的人我也逮浦过,吉托!”

马萨林连忙走上前去,说:

“夫人,我是否也能斗胆向您提一个建议……”

“也是要放掉布鲁塞尔吗,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以不必自找麻烦。”

“不是的,”马萨林说,“虽然这个建议也许和另一个完全一样。”

“是什么建议?”

“是把助理主教召来。”

“助理主教!”王后叫起来,“这个讨厌的糊涂虫!这场乱子都是他一手闹出来的。”

“那更应该召他来,”马萨林说,“如果是他闹出了乱子,他就能够平息它。”

“瞧,夫人,”科曼热说,他正站在窗口朝外望,“瞧,机会正好,因为他就在王宫广场上给大家祝福。”

王后连忙走到窗前。

“是这样”她说,“最出色的伪君子士你们看呀!”

“我看到,”马萨林说,“所有的人都跪在他的面前,尽管他只不过是助理主教;如果我站在他现在站的那个地方,他们就会把我打成肉酱,尽管我是红衣主教。夫人,我坚持我的要求(马萨林把这两个字的声音说得很重),请陛下召见助理主教。”

“为什么您不也同样说是您的愿望?”王后低声说。

马萨林弯了弯身子。

王后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

“元帅先生,去找助理主教先生,领他来见我。”

“我对百姓们怎么交代呢?”元帅问。

“叫他们耐心等待,”奥地利安娜说;“我是很有耐心的!”

在这个自负的西班牙女人的嗓音里有一种完全命令式的口气,元帅不敢再多说一句。他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达尔大尼央转过身来,对波尔朵斯说:

“这件事会怎么结束呢?”

“我们等着瞧吧,”波尔朵斯平静地说。

这时候,奥地利安娜走到科曼热跟前,声音很低地和他说话。

马萨林不安地望着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藏身的房间。

在场的其他的人都在低声交谈。

客厅门又打开了,元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助理主教。

“夫人,”他说,“贡迪先生奉陛下之命立即来到。”

王后迎着他们走了几步,停住了,神情严厉冷淡,一动不动地站着,下嘴唇伸得长长的,一副蔑视对方的神气。

贡迪恭敬地鞠躬行礼。

“好呀先生,”王后说,“对这场骚乱您有什么话说?”

“我要说这已经不再是一场骚乱,夫人,”助理主教回答道,“而是一场暴动。”

“只有那些认为我的百姓会起来暴动的人才会暴动!”奥地利安娜面对着助理主教无法再克制住自己,大声说道,她把助理主教看做是整个这场骚动的主谋,这一点也许她没有判断错。“暴动,那些希望暴动的人就是这么称呼他们自己制造的骚动的。不过,等着瞧吧,等着瞧吧,国王的权力会使一切都恢复正常秩序的。”

“夫人,”贡迪冷冷地回答道,“是不是为了对我说这样几句话,陛下赐予我荣幸召见我吗?”

“不,不,亲爱的助理主教,”马萨林说,“是为了我们现在面对不幸的局面,向您请散有什么高见。”

“陛下召见我,”贡迪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问道,“真的是征求我的意见吗?”

“是的,”王后说,“别人希望我这样做。”

助理主教弯了弯身子。

“陛下希望……”

“希望您说说,如果您处在她的地位,您该怎么办,”马萨林急忙抢着回答道。

助理主教望望主后,王后点了点头。

“我如果处在王后的地位,”贡迪冷冰冰地说,“我毫不犹豫马上放出布鲁塞尔。”

“如果我不放呢,”王后大声说,“您认为会发生什么后果?”

“我认为明天全巴黎将处处片瓦无存,”元帅说。

“我问的不是您,”王后用生硬的口气说,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我在问贡迪先生。”

“如果陛下问的是我,”助理主教显得同样的沉着,回答道,“那我要禀告陛下我的意见和元帅先生的完全一致。”

王后的脸上升起了红晕,她的美丽的蓝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她的被当时的诗人们比作石榴花般的鲜红嘴唇气得变成了白色,不停地抖动着。她的这副样子连马萨林看了也胆战心惊,尽管他对在他们两人不平静的私生活中她的发怒早已经习惯了。

“放出布鲁塞尔!”她露出可怕的笑容,大声说道,“确实是好主意里谁都看得很请楚,这个主意来自一位教士!”

贡迪寸步不让。今天的辱骂和昨晚的嘲笑一样对他似乎只像一阵风似的从耳边吹过,可是仇恨和报复之念暗暗地、一点一滴地在他心底愈积愈深。他冷静地望着王后,王后正在催马萨林,要他也说一两句。

马萨林按照他一向的习惯,想得多,说得少。

“唉!唉!”他说,“是好主意,朋友出的主意。我也会把这位可爱的布鲁塞尔先生交出去的,不管他是活人还是已经死不,那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如果您交出去的是死去的布鲁塞尔,那么,大人,像您所说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不过,不是您所说的那样结束。”

“我说过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的话吗?”马萨林说,“这不过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您知道我对法语的理解力太差,而您,助理主教先生,法语说得好,也写得好。”

“这便是一次国务会议,”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我们当年在拉罗舍尔和阿多斯、阿拉密斯一起开的会议比它精采得多。”

“是在圣日耳韦梭堡里,”波尔朵斯说。

“是在那儿,还有别的地方。”

助理主教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让一阵暴雨过去以后,说:

“夫人,如果陛下您不欣赏我向您提出的意见,那肯定因为您可以听到更好的主意。我非常了解王后和她的谋士们全都贤明审慎,所以我不会认为人们将长期地让京城陷入混乱之中,并且可能爆发一场革命。”

“那么,照您看来,”这个西班牙女人气得直咬嘴唇,冷笑着说,“昨天发生的这场骚乱,今天成了暴动,明天就会变成革命?”

“当然,夫人,”助理主教严肃地说。

“可是,先生,如果相信您说的,看来百姓们已经不服任何约束力了。”

“今年对国王们很不吉利,”贡迪摇摇头说,“夫人,请看看英国吧。”

“是的,不过幸好在我们法国没有奥利弗·克伦威尔,”王后回答道。

“有谁知道呢?”贡迪说,“那些人就同雷电一样,只有闪击的时候,才认得出他们。”

每个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哆嗦起来,客厅里静寂无声。

这时候,王后双手捂住胸口,她想把急促的心跳压制住。

“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低低地说,“您好好看看这位教士。”

“好,我看了,”波尔朵斯说。“那又怎样?”

“是这样,这是一个男子汉。”

波尔朵斯吃惊地望望达尔大尼央。他无疑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朋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助理主教坚定地说,“您会采取恰当的措施。不过,我预料它们是可怕的,可能激怒叛乱的百姓。”

“助理主教先生,您有很强的控制他们的能力,而您又是我们的朋友,那好,”王后挖苦地说,“请您一面给他们祝福,一面使他们平定下来。”

“也许会太迟了,”贡迪说,他的神情仍然是冷冰冰的,“也许我失去我的影响了。但是,陛下在把布鲁塞尔还给他们的时候,就能斩断骚乱的根子,而且有权无情地惩罚重新起来暴动的人。”

“难道我现在没有这种权吗?”王后大声说。

“如果您有,您就运用它吧,”贡迪回答说。

“见鬼!”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这是一个有性格的人,我喜欢他。他要是首相该多好,那我就做他手下的达尔大尼央,不再跟这个废物马萨林!真该死!那样的话,我们在一起会干出多少大事来!”

“说得对,”波尔朵斯说。

王后做了个手势,朝臣们全退了出去,只有马萨林留下。贡迪弯身鞠躬打算和其他的人一样出去。

“先生,请您别走,”王后说。

“好,”贡迪心里想,“她快让步了。”

“她要叫人杀他了,”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可是,不管怎样,杀他的绝不会是我。我凭天主发誓,相反,如果谁来抓他,我就毫不客气地向他们扑过去。”

“我也一样,”波尔朵斯说。

“很好,”马萨林在椅子上坐下来,低声说,“我们就要看到新鲜事儿了。”

王后目送那些朝臣走出去。等到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关上门以后,她转过身来。看得出她在使劲压住心中的怒火。她踱过来,踱过去,不停地扇着扇子,闻香料匣。马萨林坐在椅子上,好像在沉思。贡迪开始感到不安,用眼晴探测所有的帷幔,摸了摸他穿在长袍下面的护胸甲,又不时地把手伸到他的披肩底下去找他藏着的一把锐利的西班牙短刀的刀柄,看是不是伸手可及。

“好啦,”王后终于站住了,说道,“好啦,现在就我们几个人了,请您再把您的建议说一遍,助理主教先生。”

“夫人,是这样。装做经过反复思考,公开承认犯了一个错误,这只能说明政府的力量强大,然后放布鲁塞尔出狱,还给百姓?”

“啊!”奥地利安娜叫起来,“就这样羞辱我!我还是不是王后?那些大吵大闹的恶棍还是不是我的黎民?我还有没有朋友和卫队?啊!像卡特琳王后常说的那样,对圣母发誓,”她越说越激动,继续说下去,“与其把这个可恶的布督塞尔还给他们,我宁愿亲手把他掐死!”

她紧握着拳头,向贡迪冲过去。在这个时刻,她对贡迪的憎恶至少和对布鲁塞尔的憎恶程度相同。

贡迪始终一动不动,连脸上的肌肉也不抖一下,只是他的眼光冷气逼人,就像一把利剑,和王后愤怒的眼光正面交锋。

“如果在朝廷里还有某一个维特里在,如果维特里正好这时候进来,那么这个人准没命了,”这个加斯科尼人说。“可是我,不等到那个维特里走到这个教士跟前,我就会马上杀死他!红衣主教马萨林先生会因此大大感谢我的。”

“嘘!”波尔朵斯说;“您好好听。”

“夫人!”红衣主教抓住奥地利安娜,把她向后拉,“夫人,您想做什么?”

接着,他用西班牙语说:

“安娜,您疯了不成?您在这儿像平民一样吵闹,而您,您是一位王后!您没有看见在您面前的这个教士代表着全巴黎的百姓吗,此时此刻,辱骂这些百姓是很危险的事。您要明白,只要这个教士愿意,一个小时之后,您就不再有您的王冠了!好吧,您可以在以后别的场合再表现如何坚定有力,可是今天不行,不是时候。今天,要讨好人,要对人亲热,不然的话,您就只算是一个村妇。”

听了马萨林说的开头几句话,达尔大尼央就握住波尔朵斯的胳臂,而且越握越紧,等到马萨林说完,他便低声说道:

“波尔朵斯,千万别在马萨林面前说我听得懂西班牙语,那样的话,我就什么都完了,您也一样。”

“那是当然,”波尔朵斯说。

这个警告很严厉,同时又带有马萨林所特有的那种说服人的力量,他只有说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才有这样的口才,一说法语就完全没有了。他说以上这段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叫人难以捉摸,贡迪算得上善于察言观色,也没有猜到这些话只是一个简单的要她更克制些的劝告。

王后受到这番训斥以后,突然软了下来,她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她的双颊失去了血色,她的嘴唇失去了怒气。她坐了下来无力地垂下双臂,用含着泪水的声者说道:

“助理主教先生,请您原谅,我因为心里难受,才这样粗暴。我是一个女人,不得不受到女性软弱的天性控制,我害怕内战,作为王后,我习惯于别人俯首听命,稍稍遇到一些反对,就耐不住要发火。”

“夫人,”贡迪鞠躬说道,“陛下错把我的诚挚的忠告当做反对您。陛下的臣民对您都是顺从尊敬的。百姓们绝不怨恨王后,他们只是需要布鲁塞尔,就此而已,如果陛下能把布鲁塞尔还给他们,他们会在陛下的统治下,安居乐业。”贡迪微笑着又加了后面两句话。

马萨林听到“百姓们绝不怨恨王后”这几个字的时候,连忙竖起了耳朵,他相信助理主教就要说到百姓们叫喊的“打倒马萨林职的口号,可是贡迪没有提到,他心中很感激,脸上露出极其亲切和蔼的神情,用非常柔和动听的声音说道:

“夫人,请您信任助理主教,他是我们的一位最能干的政治家,红衣主教的位子将来如果空缺,那顶红帽子似乎首先应该给他的高贵的脑袋戴。”

“狡猾的东西,你现在需要用得到我了!”贡迪暗自说。

“有一天别人想杀死他的时候,”达尔大尼央说,“不知道他会答应给我们什么?该死的,要是他像给红衣主教帽子这样大方,我们做好准备,波尔朵斯,明天我们一个人向他讨一个团。见鬼!内战只要打上一年,我就能给自己佩上元帅的镀金长剑。”

“那我呢?”波尔朵斯问。

“你吗!我会使你得到拉梅耶雷先生的元帅权杖,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失去宠爱了。”

“那么,先生,”王后说,“请认真地告诉我,您对百姓的激动情绪担心吗?”

“夫人,认真地说,“贡迪回答,他对自己没有再提出更多的要求感到惊奇,“我担心激流冲破堤坝,会发生极大的灾害。”

“我,”王后说,“我认为遇到这种情况,应当建造新的堤坝来抵挡激流。您走吧,让我好好想想。”

贡迪惊讶地望望马萨林。马萨林走到王后跟前,正想和她说话,这时候在王宫广场上传来了可怕的喧嚷声。

贡迪露出了微笑,王后的眼睛像燃烧起来一样,马萨林脸色变得苍白。

“又出什么事啦?”他说。

立刻只见科曼热奔进了大厅。

“恕我失礼,夫人,”科曼热进来后对王后说,“可是百姓打垮了铁栅栏前的卫兵,现在在攻大门,您有什么命令?”

“夫人,请听,”贡迪说。

怒涛呼啸,巨雷轰鸣,火山咆哮,都比不上此时此刻响彻云霄的暴风雨般的叫喊声。

“要我下命令?”王后说。

“是的,时间紧迫得很。”

“您在王宫里大约有多少人。”

“六百个。”

“派一百个人保卫国王,其余的您替我把那些乱民全消灭掉。”

“夫人,”马萨林说,“您想干什么呀?”

“快去!”王后说。

科曼热作为军人,只好无条件服从,走了出去。

这时候响起了一下吓人的破裂声,有一扇大门给攻破了。

“哎!夫人,”马萨林说,“您害了我们大家,国王,您,和我。”

奥地利安娜听到吓坏了的红衣主教出自内心的尖叫声,也害怕起来,她叫回了科曼热。

“太迟啦!”马萨林急得直拉头发,“太迟啦。”

那扇门倒下来了,百姓们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达尔大尼央拔出了剑,并巨示意波尔朵斯拔剑。

“救救王后!”马萨林对助理主教说。

贡迪奔到窗前,打开窗子,他看到外面约莫有三四千人,领头的是卢维埃尔。

“不要再前进一步!”贡迪叫道,口王后正在签署命令。”

“您说什么?”王后大声问。

“夫人,事实是,”马萨林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说,“必须这样做不可。”接着他又说,“安娜,签字吧,我请求您,我希望您签字!”

王后无力地倒在一把椅子上,拿起笔签署命令。

百姓们被卢维埃尔阻挡住了,没有再向前一步,可是可怕的低语声始终不断,说明群众的愤怒有增无减。

王后写道:

“命令圣日耳曼监狱门卫立即释放布鲁塞尔参事。”

在下面她签上了名字。

助理主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王后每一个动作,王后一签好字,他就拿过这张命令走到窗口,举着它挥舞说:

“命令在这儿!”

仿佛全巴黎都发出了欢呼声,接着响起了喊叫声:“布鲁塞尔万岁!助理主教方岁!”

助理主教喊了一声:“王后万岁!”

只有几个人眼着他喊,而且声音很低,零零落落。

也许助理主教这样喊一下,只是为了让奥地利安娜感到她势单力孤。

“现在您得到了您想得到的东西,”她说,“您可以走了,贡迪先生。”

“日后王后用得到我的话,”助理主教一面弯腰行礼,一面说,“陛下知道我会听从吩咐的。”

王后点了点头贡迪走出去了。

“啊!该死的教士!”奥地利安娜手指着半开半闭的房门,大声嚷道,“总有一天我会叫您喝下您今天倒给我喝的还剩下的胆汁。”

马萨林想走近她。

“别打搅我!”她说,“您不是一个男人!”

她走出去了。

“您呢,也不是一个女人,”马萨林低声自语。

接着,他默想了片刻,忽然记起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在旁边房间里,他们肯定什么都听到了。他皱着眉头,向帷馒走去,掀起帷馒一看,小房间里空无一人。

达尔大尼央听到王后最后说的那句话后,就握住波尔朵斯的手,拉着他向走廊走去。

马萨林也走到走廊里,看到这一对朋友在那儿散步。

“为什么您离开了小房间,达尔大尼央先生?”马萨林问。

“因为王后命令所有人都出去,”达尔大尼央说,“我想这个命令也是对我们说的。”

“所以你们出来有……”

“有大约一刻钟了,”达尔大尼央说,同时望着波尔朵斯,暗暗递了个眼色,要他不要说穿。

马萨林看到达尔大尼央的眼色,知道他全都看到,全都听到了,可是他很感激达尔大尼央说的谎话。

“达尔大尼央先生,您确实是我寻求的人,您可以信任我,如同信任您的一个朋友一样,然后,他带着极为亲切的微笑向这两个朋友行了礼,很镇定地回到他的书房里,因为,自从贡迪离开以后,外面的喧嚷声像给施了魔法似的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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