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春听罢大笑道:“诗句绝佳,添字更妙,免罚兄酒罢。”阿保道:“何如尽去得?”媚春道:“这番该陈兄行令了。”阿保摇手道:“小子从来立誓不做令尊,敢烦姐姐代行罢。”媚春辞道:“焉有此理?一人僭行三令,是强宾压主了。”杜子虚道:“令无三不行,还求见教。”媚春只得行起道:“如今取一句诗,要一洞宇,不中式者罚一壶。我讲的是:洞口桃花也笑人。”杜子虚侧首思量了半晌道:“有一句在此,但是曲子,可用得么?”媚春道:“酒后将就准了。”杜子虚道:“洞口涩难攻。”媚春道:“小妹耳中,未曾闻有此曲。”杜子虚道:“岂是杜造?我还你个出处。昔日同房一友,往勾栏中行过,见一垂发女子,万分美貌,特意去梳拢他。数日后回馆,编成个曲儿赠那女子,小弟窃见了,谨记在心。每逢闲暇,唱一唱儿却也有趣。”媚春打板,催阿保说令。阿保已酩酊大醉,斜着眼道:“你讲的是什么令?”媚春道:“要一个洞字。”阿保摇头道:“动不得,动不得。”杜子虚道:“你这般梗令,岂不是个洞蛮?揪住耳朵灌酒。”阿保把身一仰,望后便倒,豁刺地跌了一交,口里骨都都吐出酒来,吐了一地。杜子虚埋怨道:“少年人不老成,这等发颠,成何体统?”即起身作别下楼。不期一脚跨个空,翻筋斗倒撞下去。媚春执灯,令保儿扶起,嘴唇都跌破了,血流不止。保儿笑道:“这正是老成有体统的相公。”媚春暗笑不已。杜子虚发怒要打保儿,巧儿见了,忙点灯搀了道士回观去了。

媚春复身上楼,陈阿保已自齁齁睡着地下。媚春举手相扶,忽见腰下露出银子来,吃了一惊。暗想这人的口谈,是个酒生无疑,身边银两从何而得?心中疑虑,发付保儿收拾先睡,楼上停灯伺候。直交五鼓,阿保方醒,媚春搀扶上床,脱衣同寝,着意温存。云雨才毕,阿保又复睡去。媚春有事关心,竟不合眼。捱至黎明,先起来筹画此事,忽保儿来说:“韩大官人来望姐姐。”媚春悄出客座相见,原来就是韩回春。自从李秀家分了银两,跳出赌博场,溷入烟花寨,分拨水钱,放债取利。因与媚春相交情密,当早路便,进来一望。

媚春邀入轩里吃茶,媚春道:“小妹有一事,正要与大哥计议,来得却好。”韩回春道:“有甚事计较?”媚春道:“昨晚有二客来我家,一个是道士,一个是酒生。那道士饮酒,至更深去了,留这酒生在此。岂料这厮身边藏着一裹肚银子,我看起来,约有百余两,决是歹人偷盗来的。日后傥露出事来,牵累我吃官司怎了?”韩回春道:“有我在此,怕他怎地。此人今在何处?”媚春道:“睡着未醒。”韩回春悄悄上楼,仔细看了,一时间两眼直视,跳下扶梯,奔入厨房,拿了一把厨刀,飞身出来。媚春见这般凶势,谅非好意,一手扯住衣袖,拖出轩外道:“大哥,这却使不得,须带累我。”韩回春道:“待我杀了这厮,再与你讲知端的。”媚春慌了,哀告道:“我的亲老子,害杀我也!”抵死抱住不放。韩回春道:“你不知这杀材,是李季文店中酒生陈阿保。因贪官赏,出首林住持,害彼乘夜而逃,存亡未保,又累李大哥监禁在狱。我几番要开除了这厮,无处下手。今日狭路相逢,岂可轻放!待我砍这厮驴头,替恩人报仇,然后自行出首,便偿他命,如所甘心决不累你。”媚春道:“好痴汉子,人命关天,岂同儿戏?你为思人雪恨,杀他抵命,虽是丈夫气概,少不得贻累我吃官司,好没分晓!凡事要虑始虑终,方才行得,岂可如此燥暴。”韩回春踌蹰一会,点头道:“杀人偿命,我所不辞,但贻累于你,中心不忍。然事已至此,放之亦难,与你怎生作个商量?”媚春附耳道:“只消如此如此,足可雪浪。”韩回春甚喜,掷刀去了。媚春暗与保儿照会。

少顷陈阿保醒来,移桌傍床,罗列肴撰,对坐饮酒。正饮间,忽有人扣门,媚春停杯下楼。不移时复上楼来,满斟热酒,殷勤相劝。阿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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