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谈讲之间,不觉天色已曙。赛玉猛然省道:“昨早我出来赴会,近晚长儿必来接我,不见空回,我丈夫怎不生疑?倘问我时,教我如何回答?”钟守净笑道:“娘子放心。小僧和赵干娘计较定妥,方好放胆做事。昨日傍晚,长儿果来接你,被我骗进后边房里,将酒灌醉,扛在床上,将房门锁了。只怕这早晚还未醒哩。你丈夫处晚上我使赵干娘先去讲了,说大娘子和几位女众们在寺里看钟住持上坛放焰口,老身和长儿在那里陪伴,直到明早方回。你自去睡。不消等候。这事已预先调停定了,娘子何必忧虑。”黎赛玉听罢,方才放心。取镜梳洗毕,二人对膝而坐,细谈衷曲。守净道:“荷蒙娘子错爱,小僧感恩无地。今日别去,又不知佳期在于何日?”讲罢潸然泪下。赛玉道:“男子汉好没见识。既有长情,但问赵妈妈求计便是。俟个机会,即可相见,何必如此苦切。”钟守净流泪不止,赛玉再三温存,安慰了一会。

忽听得人叫开门,赛玉已知是赵婆声音,令守净开门。赵婆走入来,哈哈的笑道:“大娘子,住持爷,你两个双贺喜也。”钟守净道:“多谢干娘作成。”黎赛玉不觉面皮通红,低着头翻书不应。赵婆道:“大娘子许大年纪,还害羞哩。这个何妨?斋僧布施,倒有大功德的。”钟守净道:“干娘休要取笑。可吃些早饭么?”赵婆道:“早饭不用了,大娘子可作急回家,免被傍人瞧破。”钟守净令行童拿钥匙到后边小房里,叫那长儿来讲话。行童开了门叫长儿时,兀自齁齁酣睡不醒。行童将手摇了几摇,长儿方才醒来。一头伸着腰,口里还道:“好酒,好酒。”行童笑道:“好酒再吃一杯。”长儿起来,睁眼看时,吃了一惊:“我怎的吃醉了,却在这里宿了一夜?娘知道决要打哩。”呆瞪瞪立着。行童道:“不要慌,且随我来,钟老爷唤你讲话。”

长儿跟着行童到小间里来,只见赵婆同娘、钟和尚三个坐在那里。长儿失惊问道:“娘怎地昨夜不回家去?”黎赛玉骂道:“蠢才,你怎的贪这口黄汤,吃得滥醉?亏了住持爷着人扶你进房里睡了。这等长夜,尚兀自不醒,若不着人叫你时,明日也睡得去哩。昨日夜间钟住持做焰口道场,累赵妈妈在此陪伴一夜,不然教我独自黑魆魆怎地回去?”长儿立在侧边,不敢做声。赵婆笑道:“大娘子骂他怎的,我和你左右是念佛看道场耍子,便等他睡睡何妨。只索打点回去,不消絮聒了。”讲罢,斜着眼看着长儿,把眼一瞅,即起身走出阁子外。长儿会意,即随出门外来。赵婆衣袖里摸出个纸包儿递与长儿,轻轻的道:“钟住持讲你老实至诚,日后有抬举你处。因见你衣裳褴褛,与这三钱银子做件袄子穿。回家去大官人问时,只随着娘的口讲便了。”长儿接了银包,口中不讲,心下思量道:“这钟住持为甚的昨日灌我醉了,今日又有银子与我?必有缘故。该不与娘有什么不伶俐的勾当么?且收他银子,再做道理。”答应道:“我理会得。”二人复身到阁子来。桌上又摆下点心茶果,因恐赛玉脸红,不敢用酒,钟守净陪着赵婆、黎赛玉同坐吃茶,长儿也吃些点心。黎赛玉即起身辞谢钟守净告回,守净欲留不敢留,欲别不忍别,一步步掩泪送出阁子门外。黎赛玉亦有留恋之情,因碍长儿在前,勉强忍泪道:“请住持爷自便,不劳送了。”钟守净怕人看破,只得包着两眼珠泪回步,怏怏而别。有诗为证:

情投爱笃两留连,顷刻分离意黯然。

郁结相思多少恨,低头含泪间无言。

黎赛玉同赵婆、长儿径出后门,悄悄穿小巷而回,却值沈全坐在门首,看见浑家回来,进得门即问道:“昨日念佛,怎的晚上不回,直念到今日这时候才来?少年女眷被人谈论,成何体面?”黎赛玉笑道:“昨晚道场圆满,正要回来,女众们都劝我道:‘千难万难出来一次,夜间钟法上放焰口超度众生,极有功德,怎的不看看去?’因此在寺里念了这一夜佛。却有甚事谈论?”赵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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