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天,使公爵定不下心来的还有伊波利特;他动不动就派人来请他.他家住得不远,在一座小木屋里;两个小孩(伊波利特的弟弟和妹妹)都很喜欢这别墅,因为别墅旁有花园,起码可以到花园里去玩,躲开病人;可怜的上尉太太被他支使来支使去,完全成了他的出气筒;公爵必须每天去给他俩调解,给他俩讲和,而病人仍旧继续称他为自己的“保姆”,同时对他甘心充当和事佬这一角色似乎不能不嗤之以鼻.他非常不满意科利亚,因为他几乎不来看他,起先是因为父亲病危,他留下来伺候父亲了,现在又因为母亲新寡,留下来陪母亲了.最后,病人决定把公爵同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即将举行的婚事作为他嘲笑目标,这侮辱了公爵,终于使公爵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再不去看他了.过了两天,一大清早,上尉太太含着眼泪,踉踉跄跄地前来求公爵枉驾到他那里去一趟,否则他会把她吃了的.她说罢又加了一句,说他打算向他公开一个大秘密.公爵去了.伊波利特希望跟他言归于好,说着就哭了,可是在流过眼泪以后,不用说,他的火气就更大了,不过不敢怒形于色罢了.他的身体很不好,从各方面看,他现在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除了激动(也许是做作出来的)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再请求公爵要“提防罗戈任”以外,他并没有什么秘密要说.“这人是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的;公爵,他不是像咱俩这样的人:这人想干什么,是不会手软的……”等等,等等.公爵听到这话后便开始详详细细地问他,希望他讲具体点;但是,除了伊波利特的一些个人感受和印象外,原来并无任何事实根据.伊波利特终于把公爵吓得魂飞魄散,因而非常得意.他起先提了几个特里特别的问题,公爵不愿意回答;后来他又一再劝公爵:“哪怕跑到国外去呢;俄国神父哪儿都有,国外也可以结婚嘛.”公爵对此只是笑而不答.但是最后,伊波利特说了心里话:“其实,我最担心的是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罗戈任知道您非常爱她;以爱报爱,以怨还怨;您抢走他的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他也可以杀死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虽然她现在并不是您的未婚妻,但是您毕竟会感到难过的,不是吗?”他达到了目的:公爵离开他的时候被吓得魂不附体.
关于罗戈任可能下毒手这一警告,发生在办喜事的前一天.当天晚上,公爵结婚前最后一次同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见面;但是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无法使他惶惶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甚至相反,最近以来,她只是加剧了他的惊慌和不安.过去,即几天以前,她每次跟他见面,总是想方设法使他开心,非常害怕看到他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甚至试着给他唱歌;而更多的是把她能够记得的一切可笑的故事讲给他听.公爵几乎总是假装似乎好笑得很,有时候也的确被她说笑了,笑她有时候说得非常聪明,非常有感情,因为她只要动了感情,就会说得很生动,而她是经常动感情的.她一看到公爵笑了,一看到她讲的故事对他起了作用,就欢天喜地,自豪起来.但是,现在她却闷闷不乐,若有所思,而且这情绪几乎每小时都在增长.幸亏公爵对于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看法已经固定,否则,现在,他一定会感到她身上的一切是个谜,让人难以理解.但是他真心相信她一定会恢复活力.他曾经对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说,他很爱她,而且是真爱,这话他说得很正确,而且在他对她的爱中的确包含着一种好像对一个有病的可怜的孩子的关心和体贴,对这样的孩子是很难,甚至不可能撒手不管的.他没有向任何人说明过他对她的这种感情,即使无法避开这样的谈话,他也不喜欢谈这个;至于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本人,当他俩促膝交谈的时候,也好像有约在先,从来不谈“感情”这一类问题.他们俩平常的愉快而又热烈的交谈,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达里娅.阿列克谢耶芙娜后来说,在这段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