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终于喃喃地说道,“你们当真原谅我了吗?还有……您,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
笑声更大了;公爵两眼涌出了泪花;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像着了魔似的.
“当然,这花瓶很漂亮.我记得,这只中国花瓶放在这里约莫有十五年了吧,对……十五年了……”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开口道.
“真是的,这有什么大不了呢!连人都难免一死,为一只泥捏的破花瓶犯得上吗!”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大声说道,“你难道吓坏了,列夫.尼古拉伊奇?”她甚至有点担心地加了一句,“行啦,宝贝,行啦;你这副样子倒真把我吓着了.”
“一切都原谅我吗?一切,除了花瓶以外?”公爵想从坐位上站起来,但是那位“大官”又立刻拉住他的手,拽他坐下.他不愿意放开他的手.
“C,est_très_curieux_et_cest_très_serieux!(法语:这很有意思,也很值得深思.)”他隔着桌子向伊万.彼得罗维奇低语道,不过声音相当大;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许听见了.
“那么说,我没有得罪你们任何人吗?你们不会相信的,如果我当真没有得罪你们,我该多幸福啊;但是也理应如此!难道我在这里能得罪任何人吗?如果我当真这样想,乃是对你们的侮辱.”公爵说道.
“您尽管放心,我的朋友,您言重了.您完全不必千恩万谢;这感情很美好,但这是夸大了的感情.”
“我没有感谢你们,我只是……欣赏你们,我看着你们感到很幸福;也许我说得很蠢,但是……我需要说话,需要解释……哪怕出于对我自己的尊重呢.”
他身上的一切都是突发性的.模糊的.忽冷忽热的;很可能,他说的话常常不是他想说的.他的目光似乎在问:他可以说话吗?他的目光落到了别洛孔斯卡娅脸上.
“没什么,先生,说下去吧,说下去吧,只要不上气不接下气就行,”她说,“你方才就是因为喘不过气来,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至于想说话,你尽管说:比你更怪的人,这些先生也见过,你不会使他们感到吃惊的,再说,你的话也不见得奥妙,不过打碎了花瓶,把大家吓了一跳.”
公爵微笑着听完了她的话.
“要知道,这是您,”他猛地对那个年老的“大官”说道,“要知道,在三个月以前,就是您使一名大学生波德库莫夫和一名小公务员什瓦勃林免除了流放,不是吗?”
年老的“大官”甚至都有点脸红了,他嘟囔道,要安静,不要激动.
“要知道,我也听说过您的事,”他又立刻转过身去对伊万.彼得罗维奇说,“在某省,您曾经无偿地送给您那些遭到火灾的农民,已经获得自由(指农奴解放.)而又给您惹了不少麻烦的农民木材,让他们重建家园,不是吗?”
“唉,这夸—大了,”伊万.彼得罗维奇嘟囔道,不过他愉快地做出一副俨乎其然的模样,但是这次他倒说得完全对……“这是夸大”:这不过是公爵听到的与事实不符的传闻罢了.
“至于您,公爵夫人,”他忽然满脸堆笑地对别洛孔斯卡娅说,“难道半年前在莫斯科,不是您在收到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的信以后,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吗?而且,果然,您像给亲儿子一样给我出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主意.您记得吗?”
“你干吗净认死理呢?”别洛孔斯卡娅懊恼地说,“你这人很好,但是也很可笑:给了你两文钱,你就千恩万谢,好像救了你的命似的.你以为这样值得称道,其实反叫人讨嫌.”
她越说越有气,差点要发火了,但是蓦地又转怒为笑,而且是善意的笑.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的脸豁然开朗;伊万.费奥多罗维奇也喜形于色.
“我早说过,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这人……这人……一句话,只要说话的时候不上气不接下气,像公爵夫人所说的那样,就行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