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拉娅听了这话,本来要大发脾气,而且已经准备发脾气了,但是,蓦地有一种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感情,霎时攫住了她整个的心.
“将来……以后……您会不会责怪我现在对您说的这些粗鲁的话呢?”她忽然问道.
“哪能呀,哪能呀!您干吗又发火了呢?瞧您那模样又阴沉下来了!阿格拉娅,您的神态有时候太沉闷了!您过去从来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别说啦,别说啦!”
“不,还是说出来好.我早想说了;而且我已经说了,但是……说得还不够,因为您还不相信我的话.咱俩中间终究还掺和着一个人……”
“别说啦,别说啦,别说啦,别说啦!”阿格拉娅猛地打断他的话道,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十分恐惧地看着他.正好这时候有人喊她,她似乎很高兴似的,撇下他,逃走了.
公爵整夜都在发烧.奇怪的是,他已经接连几夜发烧了.这一次,他在半梦呓的状态中,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明天,当着众人的面,他的病忽然发作,咋办?要知道,过去,他不是常常清醒的时候犯病吗?他一想到这个就浑身冰凉,他一整夜都在想象自己处在一帮千奇百怪而又闻所未闻的人们中间,这些人都很怪,主要是他竟“高谈阔论”起来;他也知道不应该说话,但是他仍旧说个不停,不知道有件什么事,他想说服大家.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和伊波利特也在这帮客人中间,似乎还非常要好.
八点多的时候,他醒了,有点头疼,思绪很乱,头脑里留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见到罗戈任;非但想见他,而且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究竟想说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后来,他拿定主意去见伊波利特,有件事要找他.他心头乱糟糟的,这天上午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但是因为心里乱,虽然对他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印象,但是毕竟支离破碎.其中一件就是列别杰夫的来访.
列别杰夫来得相当早,才九点多一点儿,而且几乎完全喝醉了.虽然公爵近来精神恍惚,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自从伊沃尔金将军从他们的别墅搬走以后,已经有三天了,列别杰夫的行为很糟糕.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身上突然变得非常脏,浑身油渍麻花,领带也歪在一边,上衣的领子也撕破了.他甚至还常常在家大发脾气,院子外面都听得见;有一次,薇拉还含着眼泪跑来找公爵,向公爵告状.他现在又出现在公爵面前,捶胸顿足,说了一些非常奇怪的话,还不断自责……
“因为我出卖朋友和卑鄙无耻,终于得到……得到了报应……我挨了一记耳光!”最后,他终于悲悲戚戚地说道.
“耳光?挨谁的耳光?……而且这么一大早?”
“一大早?”列别杰夫嘲讽地微微一笑,“这跟时间早晚没有关系……甚至跟肉体上的报应也毫无关系……我挨的是精神上的……我挨了一记精神上的耳光,不是肉体上的.”
他突然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开始讲述事情经过.他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叫人摸不着头脑;公爵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走开,但是忽然听到几句话,使他大吃一惊.他惊讶得目瞪口呆……列别杰夫先生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大概先是说一封什么信;提到了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的名字.后来,列别杰夫又突然伤心地责备公爵本人;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在生公爵的气.他说,起初,他承蒙公爵信任,把“某人”(指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事,委托他去办;但是后来竟跟他完全断绝了来往,对他下了逐客令,使他丢人现眼不算,更可气的是,最后那一回,竟断然拒绝回答他提的一个“有关最近家里是否即将发生什么变化的无关痛痒的问题”.列别杰夫因宿酒未醒,眼泪汪汪地承认说:“在这以后,他因为实在受不了了,又听说了许多事情……反正很多吧……既有罗戈任说的,又有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