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有完没有.”

“她是这样死的;她在享尽荣华富贵之后,一个名叫萨姆松的刽子手居然把这么一位从前的娘娘拽上了断头台,供那些巴黎的poissarcles(法治:卖鱼妇.女摊贩.讲粗活的女人.)逗乐,她吓得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看到刽子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到断头刀下,用膝盖往里顶她(台下那些人直乐),她就喊道:‘Encore_un_moment,mousieur_le_bourreau,en-core_un_moment,(法语:再等一会儿,刽子手先生,再等一会儿.)这意思就是说:稍等片刻,刽子手先生,就等一会儿!也许就因为这一会儿,主饶恕了她,因为人心的misére(法语:痛苦,苦难,灾难,束手无策.)更甚于此者,实在难以想象.你知道misére这词是什么意思吗?反正misére就是misére.当我在书中一读到伯爵夫人的喊叫,一读到再等一会儿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刀绞似的.我临睡前在祷词里提到这位大罪人的名字,跟你这个小爬虫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之所以提到她,为她祈祷,可能因为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脑门上为她画过十字,甚至都没有想到要这么做.如果她地下有知,知道人世间还有一个像她这样的罪人在为她祈祷,哪怕就祈祷一次呢,她在阴曹地府也会感到高兴的.你笑什么?你不信,你这个无神论者.你怎么知道?你说你偷听了我的祈祷,这也是胡扯:因为我不仅为杜巴丽夫人一人祈祷;我的祷词是这样的:主啊,让大罪人杜巴丽伯爵夫人以及与她类似的人安息吧!,这完全是两码事:因为有许多这样的大罪人,被命运女神播弄的苦命人,他们受尽磨难,现在又在那里惶惶乎不可终日,在呻吟,在期待;那时候我还为你,以及为像你这样寡廉鲜耻.存心与人作对的人祈祷,如果你当真偷听过我怎么祈祷的话……”

“好啦,够啦,别说啦,你爱替什么人祈祷随你便,活见鬼,瞧你那嚷嚷劲儿!”列别杰夫的外甥恼火地打断他的话.“他真是博览群书,公爵,您不知道?”他带着尴尬的笑容加了一句,“现在,他净读这一类五花八门的书和回忆录.”

“您舅舅毕竟不是那种……没有心肝的人.”公爵不由得说道.他渐渐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讨厌了.

“您这么夸他非把他夸坏了不可!您瞧他把手按在心口,咧开大嘴,舔嘴咂舌那模样.也许他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但他是个骗子,这最糟糕;再说成天价醉醺醺,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东倒西歪,喝酒多年的醉鬼都是这模样,因此他浑身不舒服.就算他爱孩子吧,对我死去的舅妈也很敬重……甚至还很爱我,要知道,他在遗嘱里还当真给我留了份遗产……”

“我什么也不留给你!”列别杰夫激动地叫道.

“听我说,列别杰夫,”公爵掉过头去不理那个年轻人,断然说道,“我凭自己的经验知道,只要您愿意,您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我现在时间很少,如果您……对不起,我忘了,请问您的名字和父称怎么称呼?”

“季—季—季莫费.”

“还有呢?”

“卢基扬诺维奇.”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胡说八道!”那外甥叫道,“连这种事都要扯谎!公爵,他根本不叫季莫费.卢基扬诺维奇,他叫卢基扬.季莫费耶维奇!嗯,你倒说说,你干吗要扯谎呢?真是的,你叫卢基扬也好,季莫费也好,不都一样吗,这跟公爵有什么相干呢?告诉您吧,他完全出于一种爱撒谎的恶习!”

“难道当真?”公爵不耐烦地问道.

“我的确叫卢基扬.季莫费耶维奇,”列别杰夫尴尬地点头道,他老老实实地低下了眼睛,又把手按在心口.

“您干吗要这样呢,唉,我的上帝!”

“出于自谦,”列别杰夫低声说,说时他把头低得更低了,态度也显得更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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