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达尼亚神父是代理主教的心腹之交。阿马罗神父惴惴不安地问道: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纳塔里奥神情严肃地把手臂高高举起,开始说道:

“第一,我们的同事布里托已被调到阿尔科巴萨山脚下的阿莫尔教区,调到山区,调到地狱般的地方去了。”

“不至于吧!”胡安内拉太太说。

“都是那个‘自由主义者’干的好事,我亲爱的夫人!我们尊敬的代理主教大人花了一点时间,对《地区之声报》上的那篇通讯考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可怜的布里托现在正在山里坐冷板凳呢。”

“关于农庄管理人的老婆,闲话一直就没有停过……”好心的太太轻声说道。

“天哪!”大教堂神父严肃地插进来说。“好了,夫人,好了!这里不是传播流言蜚语的地方!你接着讲下去,纳塔里奥神父。”

“第二,”纳塔里奥继续说道:“正像我已经对迪亚斯神父讲过的那样,代理主教大人鉴于那篇通讯和报上的其他攻击,决心改变本教区全体教士的习惯,这是萨尔达尼亚神父的原话。他最不赞成的就是夫人们和教士们之间的友谊……他想知道那个‘引诱涉世未深的少女的自负的教士’到底是谁……总而言之,代理主教大人的原话是:‘我决心清除掉奥吉亚斯牛圈①中的狂欢宴会’!他这话的意思,我亲爱的夫人,用普通的葡萄牙语来说,就是他要忙活一阵子,把样样事情都改变一下。”

①奥吉亚斯:希腊神话中的厄利斯国王。他养牛三千头,其牛圈有三十年未曾打扫。“奥吉亚斯的牛圈”常喻指极其肮脏的地方。

众人都吓得一声不响。纳塔里奥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深深插在口袋里,大声说道:

“你们对这些最新消息有什么想法,嗯?”

大教堂神父懒洋洋地站起来说道:

“听我说,朋友,有人被杀,有人受伤,但总归有人会逃掉的。夫人,不要像悲伤的母亲①那样满脸痛苦地坐在那儿了,你可以叫人准备茶点了,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①指图画中在十字架下悲伤的圣母马利亚。

“我对萨尔达尼亚神父说了——”纳塔里奥很想把这个场面继续下去,于是又开始说了起来。

但是大教堂神父毅然打断了他的话。

“萨尔达尼亚神父是个牛皮大王!咱们还是上楼去吃吐司吧。不过别忘了:在年轻人面前不要说这些事。”

吃茶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大教堂神父紧皱着眉头,每一口吐司都咬得扑哧扑哧直响,胡安内拉太太在告诉大家唐娜·玛丽亚得了重伤风以后,便两手抱着头坐在那里,觉得无精打采。纳塔里奥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大衣一摆动便扇起一小股风。

“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啊?”他突然停在阿梅丽亚和书记员面前问道,他们俩正在钢琴旁边用茶点。

“快了,”她微笑着回答说。

阿马罗慢慢站起来,掏出怀表,疲惫不堪地说:

“我该回索萨斯路了,女士们。”

但是胡安内拉太太却不肯让他走:

“天哪,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人家还以为死了什么人呢!别走,打一会儿牌开心开心。”

可是大教堂神父却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胡安内拉太太这话就错了,没有人愁眉苦脸。没有理由要发愁,是不是,未来的新郎先生?”

若昂·埃杜瓦多站起来,微微一笑。

“哎哟,迪亚斯神父,我确实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幸福。”

“这是明摆着的,”大教堂神父说。“愿天主保信你们大家晚安,我可是要钻到被窝里去睡觉了。阿马罗也要去睡觉了。”

阿马罗走近阿梅丽亚,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三位神父便默默地走下了楼梯。

小客厅里的蜡烛还在闪烁发光,并散发出烟气味。大教堂神父走进去拿他的伞;然后他把两位神父喊进去,把门慢慢关上,压低了嗓门说:

“嘿,两位神父,我刚才是不想让可怜的胡安内拉太太害怕,不过代理主教大人的这些个事儿,这番讲话……简直是魔鬼!”

“我们一定要非常当心,朋友们,”纳塔里奥把手举到嘴边上说。

“情况很严重,情况很严重,”阿马罗神父忧伤地低声说道。

他们站在屋子中间。外面的风在呼啸;室内的烛光摇曳不定,使得那个骷髅的前额骨时隐时现;楼上,阿梅丽亚在唱《小姑娘》。

阿马罗想到过去那些快乐的夜晚,那时候他得意洋洋,无忧无虑,惹得太太们哈哈大笑,而阿梅丽亚则用柔和的颤音唱着“啊,小姑娘”,对了,她还不时地向他暗送秋波……

“你们知道,”大教堂神父说:“我不愁吃不愁喝,这事儿对我本人并没什么大关系……不过我们必须维护我们教士的荣誉。”

“毫无疑问,”纳塔里奥接着说道:“如果再来一篇文章,再有更多的闲话,咱们就一定会灾难临头。”

“想想可怜的布里托吧,”阿马罗低声说道:“要在山里待上一辈子!”

楼上正在说笑话,他们可以听得到书记员的笑声。

阿马罗充满怨恨地大叫了一声:

“楼上多么欢乐啊!”

他们走下楼梯。一开门便有一阵狂风卷着细雨吹到纳塔里奥脸上。

“天哪,今晚上是什么天哪!”他不胜烦恼地喊道。

只有大教堂神父有把伞,他一边慢慢把伞撑开一边说:

“好了,朋友们,我们的日子明摆着就是不好过呀。”

从楼上点着灯的窗子里传来了伴唱《小姑娘》的声音。大教堂神父喘着粗气,在风中紧紧抓住雨伞;在他的一边是纳塔里奥,他缩在斗篷里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阿马罗走在另一边,他低着头,全身缩作一团,因为失败而心情极为沮丧;三位神父合打着一把伞,在漆黑的街上溅着水走过水洼,雨水嘲弄似地噼噼啪啪都打在他们身上,渗透了他们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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