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们这对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光滑的冰面。他们每次朝着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公馆滑行时,就掉头转向辽阔的原野。他们怕迷路,所以不敢分开行动。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一直手拉着手。但最甜蜜的还是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不自觉地用纤细的手指玩弄对方的头发。
一轮满月升起在星光灿烂的天空,给周围环境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他们彼此看得清清楚楚,像平常那样在对方的黑眼珠里寻找答案。但这种答案又不同于平常的答案。他们眼睛深处闪闪发光,暗示此处无声胜有声,都感到节日般的快乐。
水边挺拔的白柳和赤杨、山岗上低矮的灌木、闪烁的繁星、上升的冷气:对于这一切,他们毫无知觉。月光映照在冰面上,形成一条长长的反光带,星星的倒影展现在冰面下。他们只管沿着月亮反光带,向着星星的倒影滑行。突然,他们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漂浮不定,好像是在跟踪他自己的影子。那人本身是黑的,处在光环的包围之中,正朝他们滑过来。他们很扫兴,掉头就跑。不论碰到什么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扫兴的。他们总想躲避滑过来的人影,那人影似乎并没有注意他们,一个劲地沿着他们所滑行的直路奔向公馆。但那人突然离开了原来的方向,围着惊恐万状的这对年轻人转圈。这对年轻人机警地转向影子一边。那人在月光中朝他们滑来,眨眼间站在他们的眼前。距离那么近,他们不可能认不出那就是父亲。
希拉丽亚心惊胆战,冷不防停住脚步,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冰上。弗拉维奥立即单腿跪下,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她捂住自己的脸,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去找一个雪橇来,下边刚好有一个人经过,但愿她没伤着哪儿,回头我在这三棵大赤杨树下找你们!”父亲边说,边向远处滑去。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希拉丽亚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咱们逃了吧!”她大声说,“这个人真叫我受不了。”她飞快地朝与公馆相反的方向滑去,弗拉维奥赶紧追上,好言相劝。
月夜冰面上的这三个迷路人和失常人的心境,是难以详细描述的。长话短说,他们很晚才回到公馆。这对年轻人是分头进来的,不敢互相接近;父亲则是带着空雪橇回来的,他曾带着这个雪橇在广阔的田野上东奔西跑,准备助一臂之力,没想到空跑了一场。乐声悠扬,舞会正在进行,希拉丽亚借口摔得太重仍感疼痛,藏进了自己的房中。弗拉维奥宁愿把领舞和指挥的任务让给另外几个青年人,实际上他们趁他不在时早已捷足先登了。少校没有露面,他发现他的房间好像有人住过,虽不出所料,但仍不免感到奇怪;衣服、衬衫和用具都是他的,只是不像他平常那样放得井井有条。女主人尽职守责,好不容易把所有客人安顿下来,腾出时间向弟弟解释。解释很快做完了,但要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理解突发事变,消除疑虑,还需要时间。解开疙瘩,使精神得到解脱,也都不是一下子做得到的。
我们的读者认为,从这里开始,我们的故事再也不能单纯用描述手法,而只能边叙边议了,因为我们打算深入地观察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现在正是这样做的时候——把他们的心理状态展现出来。我们首先要报告的是,少校从我们的目光中消失以后,大部分时间是办理家庭事务,事情简单,进展也很顺利,但在某些个别问题上仍难免遇到意外的障碍。要扭转混乱局面,从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来,并不容易。他要到不同的地点找不同的人进行交涉,行踪总是定不下来,所以姐姐的信总是很晚才到达他手里,而且毫无次序。他首先得知儿子精神错乱和生病,接着听说儿子获得了一个叫人困惑不解的假期。希拉丽亚的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还蒙在鼓里。您想想看,姐姐怎么能告诉他这个情况呢?
听到洪水泛滥的消息后,他加快了旅行的速度,但也是在上冻以后才到达冰冻区附近。他购置了冰鞋,让仆人和马绕道回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