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全家都极为快乐。晚饭后,希拉丽亚又坐在钢琴旁边。少校觉得乐声与今天早上的不同。曲子弹奏了一个又一个,歌唱了一支又一支,小小的团体到半夜还依依不舍。

少校走进自己的房间,发现一切摆设都按照他的老习惯安排得舒舒适适,连他所欣赏的几幅铜版画也从别的房间取来挂在这里了;他已经是有心人了,所以对室内的所有陈设都看得很过细,看后很惬意。

这一夜他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觉得睡足了,生命力一大早就被唤起。但他突然意识到,新的生活方式将带来一些麻烦。多年来,他对兼有主仆双重身分的老马夫没说过一句重话,因为一切总是安排得井井有条:马喂养得好,衣服换洗得也及时。可是今天主人起得太早,他什么都没有准备。接着又有一件事引起少校不安和生气。过去,他觉得自己和仆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现在,他站到镜子前面,发觉他的样子与他理想中的样子大不相同。两鬓已经无可否认地长出白发,脸上也有明显的皱纹。其实,他在梳妆打扮方面下的工夫比以前多,但白发和皱纹依然如故。对服饰和服装整洁程度,他也很不满意,随便看看,就可以看到外衣上的皱褶和靴子上的灰尘。老马夫不知说什么才好,见主人完全变了样,好不惊讶。

虽然有这么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少校还是早早地来到了花园。他是来见希拉丽亚的,还真的见到了。她带给他一束鲜花,他却没有勇气像平日那样吻她,拥抱她。他因为遇到世间最大的喜事而不知所措,一任感情驱使,根本不管这感情会把他带向何方。

没耽搁多长时间,男爵夫人就赶来了。她一面举起邮差刚送到的便条给弟弟看,一面大声说:“猜猜看,这张小纸片通知我们谁来了。”“马上就会知道的!”少校回答。姐姐告诉他,一个演戏的老朋友路过庄园,打算进来看望一下。“能跟他再见一面,很有意思,”少校说,“他已经不年轻了,但我听说,他一直演青年角色。”“他比你总要大10岁吧,”男爵夫人说。“这是肯定的,”少校回答,“我不会记错。”

不多久,来了一个活跃、身材匀称、讨人喜欢的男子。双方一见面,都愣了一下。很快地,两个朋友就认出了对方。对往事的回忆,使谈话气氛很活跃。双方叙述各自的情况,有问有答,又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很快就感到好像根本没有分开过一样。

我们得知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大意是:这个人年轻时风度翩翩,惹人喜爱,引起了一个贵夫人的好感,这既是福,也是祸,他陷入了困境,而且有危险。就在这悲惨的命运威胁着他的时候,少校把他解救了出来,他从心底里感谢少校,也感谢少校的姐姐,是她及时提出了忠告,提醒他小心。

饭前,大家让两位男友单独谈一谈。少校将老朋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端详了一阵子,不仅觉得诧异,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样子看来没有变化,怪不得他能在舞台上一直扮演年轻的情人。

“你这么死死地盯着我看,可不够礼貌啊,”他终于对少校这么说,“我就是怕你会看出我跟从前比变化太大。”“恰恰相反,”少校回答,“使我感到吃惊的是,你看上去比我还精神,还年轻。记得,我壮着胆子帮你解难时,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而我还是一个鲁莽的小子。”

“这是你自己的过错,”对方应道,“这是你们这类人的过错。对你们的做法虽然用不着痛斥,但是责备一下还是应该的。你们注重本质,不注重现象。但是,妇果把现象与本质加以比较,就会发现,现象与本质相比,较易消逝,就都懂得,既注重内心又不忽略外表,并没有什么不好。”“你说得很对,”少校接口说,差点没忍住一声长叹。“也许不全对,”上了年纪的年轻人说,“干我这一行的,如果不能超常地保持自己年轻的面容,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而你们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更重要、意义更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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