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改元,金人南下,叔夜再上章乞假骑兵,与诸将并力断其归路,不报。徙邓州。四道置帅,叔夜领南道都总管。金兵再至,钦宗手札趣入卫。即自将中军,子伯奋将前军,仲熊将后军,合三万人,翌日上道。至尉氏,与金游兵遇,转战而前。十一月晦,至都,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入对,言贼锋方锐,愿如唐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颔之。加延康殿学士。闰月,帝登城,叔夜陈兵玉津园,铠甲光明,拜舞城下。帝益喜,进资政殿学士,令以兵入城,俄签书枢密院。连四日,与金人大战,斩其金环贵将二人。帝遣使赍蜡书,以褒宠叔夜之事檄告诸道,然迄无赴者。城陷,叔夜被创,犹父子力战。车驾再出郊,叔夜因起居叩马而谏,帝曰:“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叔夜号恸再拜,众皆哭。帝回首字之曰:“嵇仲努力!”
金人议立异姓,叔夜谓孙傅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移书二帅,请立太子以从民望。二帅怒,追赴军中,至则抗请如初,遂从以北。道中不食粟,唯时饮汤。既次白沟,驭者曰:“过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明日,卒,年六十三。讣闻,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文。
聂昌,字幸远,抚州临川人。始繇太学上舍释褐,为相州教授。用蔡攸荐,召除秘书郎,擢右司员外郎。时三省大吏阶官视卿监者,立都司上,昌以名分未正,极论之。诏自今至朝请大夫止。以直龙图阁为湖南转运使,还为太府卿、户部侍郎,改开封尹,复为户部。昌本厚王黼,既而从蔡京,为黼所中,罢知德安府。又以乡人讼,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衡州。
钦宗立,吴敏用事,以昌猛厉径行为可助己,自散地授显谟阁直学士、知开德府,道拜兵部侍郎,进户部尚书,领开封府。昌遇事奋然不顾,敢诛杀。敏度不为用,始惮之,引唐恪、徐处仁共政,独遗昌。
李纲之罢,太学生陈东及士庶十余万人,挝鼓伏阙下,经日不退,遇内侍辄杀之,府尹王时雍麾之不去。帝顾昌俾出谕旨,即相率听命。王时雍欲置东等狱,昌力言不可,乃止。
昌再尹京,恶少年怙乱,昼为盗,入官民家攘金帛;且去,辄自缚党中三两辈,声言擒盗,持仗部走委巷,乃释缚,分所掠而去。人不奠居。昌悉弹治正法,而纵博弈不之问,或谓令所禁,昌曰:“姑从所嗜,以懈其谋,是正所以禁其为非尔。”昌旧名山,至是,帝谓其有周昌抗节之义,乃命之曰“昌”。
京师复戒严,拜同知枢密院。入谢,即陈捍敌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中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关,出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
会金人再议和,割两河,须大臣报聘。诏耿南仲及昌往,昌言:“两河之人忠议勇劲,万一不从,必为所执,死不瞑目矣。傥和议不遂,臣当分遣官属,促勤王之师入卫。”许之。行次永安,与金将黏罕遇,其从者称閤门舍人,止昌彻伞,令用榜子赞名引见,昌不可,争辨移时,卒以客礼见。昌往河东,至绛,绛人闭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州钤辖赵子清麾众害昌,抉其目而脔之,年四十九。
建炎四年,始赠观文殿大学士,谥曰忠愍。父用之,年九十,以忧死。
昌为人疏隽,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眦必报。王黼之死,昌实遣客刺之,弃尸道旁。遂附耿南仲取显位,左右其说以误国,卒至祸变,而身亦不免焉。
论曰:“何栗、孙傅、聂昌皆疏俊之士,而器质窳薄,使当重任于艰难之秋,宋事盖可知矣,钦宗之再诣金营,栗实误之,一死不足偿也。傅匿太子之谋甚疏,昌河东之行尤谬,效死弗当,徒伤勇尔。过庭因方腊之乱,乞诛蔡京、王黼、朱勔以谢天下,庶几有敢谏之风焉。
张阁,字台卿,河阳人。第进士。崇宁初,由卫尉主簿迁祠部员外郎;资阅浅,为掌制者所议,蔡京主之,乃止。俄徙吏部,迁宗正少卿、起居舍人,属疾不能朝,改显谟阁待制、提举崇福宫。疾愈,拜给事中、殿中监,为翰林学士。
河北诸帅以缮城讫役,降奖诏,有中贵人为之地,将继此策赏。阁言:“此牧伯常职,若奖之,恐开邀功生事之路。”徽宗曰:“卿言是也。”格不下。尝夜盛寒草制稿进,帝犹坐,赏其警敏,赐诗以为宠。京免相,阁当制,历数其过,词语遒拔,人士多传诵之。
京复相,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浙部和买绢,杭独居十三,户有至数百匹者,阁请均之他郡。杭久阙守,阁经理有叙,去恶少年之为人害者,州以理闻。召拜兵部尚书兼侍读,复为学士,上日特赐敕诏,且有意大用,未几,卒,年四十六。阁初出守杭,思所以固宠,辞日,乞自领花石纲事,应奉由是滋炽云。
张近,字几仲,开封人。第进士,累迁大理正、发运使。吕温卿以不法闻,近受诏鞫治,哲宗谕之曰:“此出朕命,卿毋畏惠卿。”对曰:“法之所在,虽陛下不能使臣轻重,何惠卿也?”温卿谩不肯置对,近言:“温卿所坐明白,傥听其蔓词,惧为株连者累。”诏以众证定其罪。提举河北东路常平、西路刑狱,入为刑部员外郎、大理少卿,以集贤殿修撰知瀛州。
辽使为夏人请命,而宿兵以临我,近请亦出秦甲戍北道,伐其谋。边人吕忏儿入瓦桥为盗,吏执之,辽人因略宋民为质。近言:“朝廷方继好息民,当使曲在彼。一偷之得失,不足为轻重,释之便。”沧民渔于海,辽卒利其饶,而私举网取鱼。守兵与之斗,斩级三十二,州将请赏之。或言所杀乃平人,宜论如律,议弗决。近言:“边人贪利喜功,遂赏之,则为国起怨;然彼挟兵涉吾地,谓之非盗可乎?如罪以擅兴,他日将谁使御敌?愿两置赏刑,略而不问。”从之。
出镇高阳八年,累加显谟阁待制、直学士,徙知太原府,以疾,提举洞霄宫。先,承诏买马三千给牧户,近悉敛诸民而不予直,为御史所劾,失学士。二年而复之。卒,年六十五。
郑仅,字彦能,徐州彭城人。第进士,为大名府司户参军。留守文彦博以为材,部使者檄往他郡,彦博曰:“如郑参军讵可令数出?”奏改司法,迁冠氏令。河决府西,檄夜下调夫急,仅方阅保甲,尽籍即行,先他邑至,决遂塞。使者怒劾之,留守王拱辰争于朝曰:“微冠氏,城民鱼矣。”犹坐罚金。时河朔饥,盗起,独冠氏无之,且不入境。他邑获盗,诘治之,盗因言:“郑冠氏仁,故相戒不犯尔。”知福昌县,复值岁饥,悉意振贷,民不流亡。当第赏,不肯自列。
提举京东常平,入为户部员外郎,至太府卿,加直龙图阁,为陕西都转运使。论馈饷河湟功,进集贤殿修撰、显谟阁待制。仅请籍闭田为官庄,是岁,镇戎、德顺收谷十余万。会西宁高永年战没熙河,帅臣归咎官庄夺属羌地,致其怨畔,诏罢之,议者以为惜。
改知庆州,诸军多杀老弱,持首要赏。仅下令非强壮而能生致者,赏半之。有内附羌追寇,得老人,不忍杀,擒之,乃其父也,相持哭,一军感动。时诸路争进讨奏捷,仅独保境不生事,寇亦不犯。
徙秦州,复为都转运使,召拜户部侍郎,改吏部侍郎、知徐州。以显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卒,年六十七,赠光禄大夫,谥曰修敏。子望之,自有传。
宇文昌龄,字伯修,成都双流人。进士甲科,调荣州推官。熊本经制梓夔,辟干当公事。凡攻讨招袭,建南平诸城砦,皆出其画。迁大理丞。本归阙,言其功,擢提举秦凤路常平,改两浙。
神宗患司农图籍不肃,选官厘整,昌龄以使夔路入辞,留为寺主簿,遂拜监察御史。鄜延帅奏所部刘绍能与西羌通,将为患。帝察其不然,命昌龄即鄜州鞫之,果妄也。昌龄因请深戒守臣,毋生事徼赏,以靖边人之心。使还,赐五品服。
尚书省建,以为比部员外郎。时官曹更新,统纪未立,昌龄悉力从事,虽抵暮亦程吏不止。具所立纲要,请于朝而行之。三司故吏狃玩弛,多不便,思有以中之。擿逻卒纠其宿直遣小吏取衾服事,大臣欲论以私役,帝以职事修饬,释不问。改吏部员外郎,出京西转运副使,召为左司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