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子忠彦曾公亮子孝宽孝广孝蕴陈升之吴充王珪从父罕从兄琪
韩琦,字稚圭,相州安阳人。父国华,自有传。琦风骨秀异,弱冠举进士,名在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云见,左右皆贺。授将作监丞、通判淄州,入直集贤院、监左藏库。时方贵高科,多径去为显职,琦独滞筦库,众以为非宜,琦处之自若。禁中需金帛,皆内臣直批旨取之,无印可验,琦请复旧制,置传宣合同司,以相防察。又每纲运至,必俟内臣监莅,始得受,往往数日不至,暴露庑下。衙校以为病,琦奏罢之。
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拜右司谏。时宰相王随、陈尧佐,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在中书罕所建明,琦连疏其过,四人同日罢。又请停内降,抑侥幸。凡事有不便,未尝不言,每以明得失、正纪纲、亲忠直、远邪佞为急,前后七十余疏。王曾为相,谓之曰:“今言者不激,则多畏顾,何补上德?如君言,可谓切而不迂矣。”曾闻望方崇,罕所奖与,琦闻其语,益自信。权知制诰。
益、利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异时郡县督赋调繁急,市上供绮绣诸物不予直,琦为缓调蠲给之,逐贪残不职吏,汰冗役数百,活饥民百九十万。赵元昊反,琦适自蜀归,论西师形势甚悉,即命为陕西安抚使。刘平与贼战,败,为所执,时宰入他诬,收系平子弟,琦辨直其冤。
进枢密直学士,副夏竦为经略安抚、招讨使。诏遣使督出兵,琦亦欲先发以制贼,而合府固争,元昊遂寇镇戎。琦画攻守二策驰入奏,仁宗欲用攻策,执政者难之。琦言:“元昊虽倾国入寇,众不过四五万人,吾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若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乃诏鄜延、泾原同出征。既还营,元昊来求盟。琦曰:“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命诸将戒严,贼果犯山外。琦悉兵付大将任福,令自怀远城趋德胜砦出贼后,如未可战,即据险置伏,要其归。及行,戒之至再。又移檄申约,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福竟为贼诱,没于好水川。竦使人收散兵,得琦檄于福衣带间,言罪不在琦。琦亦上章自劾,犹夺一官,知秦州,寻复之。
会四路置帅,以琦兼秦凤经略安抚、招讨使。庆历二年,与三帅皆换观察使,范仲淹、庞籍、王沿不肯拜,琦独受不辞。未几,还旧职,为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屯泾州。琦与范仲淹在兵间久,名重一时,人心归之,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韩范”。东兵从宿卫来,不习劳苦,琦奏增土兵以代戍,建德顺军以蔽萧关、呜沙之道。方谋取横山,规河南,而元昊称臣,召为枢密副使。
元昊介契丹为援,强邀索无厌,宰相晏殊等厌兵,将一切从之。琦陈其不便,条所宜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二曰念边计,三曰擢材贤,四曰备河北,五曰固河东,六曰收民心,七曰营洛邑。继又陈救弊八事,欲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遏侥幸,进能吏,退不才,谨入官,去冗食。谓:“数者之举,谤必随之,愿委计辅臣,听其注措。”帝悉嘉纳。遂宣抚陕西,讨平群盗张海、郭邈山;禁卒羸老不任用者,悉汰之;尽修鄜延城障,须敌悉归所侵地,乃许和。归陈西北四策,以为:“今当以和好为权宜,战守为实务。请缮甲厉兵,营修都城,密定讨伐之计。”
时二府合班奏事,琦必尽言,虽事属中书,亦指陈其实。同列或不悦,帝独识之,曰:“韩琦性直。”琦与范仲淹、富弼皆以海内人望,同时登用,中外跂想其勋业。仲淹等亦以天下为己任,群小不便之,毁言日闻。仲淹、弼继罢,琦为辨析,不报。尹洙与刘沪争城水洛事,琦右洙,朝论不谓然。乃请外,以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成德军、定州。兼安抚使,进大学士,又加观文殿学士。
初,定州兵狃平贝州功,需赏赉,出怨语,至欲噪城下。琦闻之,以为不治且乱,用军制勒习,诛其尤无良者。士死攻战,则赏赙其家,籍其孤嫠继禀之,威恩并行。又仿古三阵法,日月训齐之,由是中山兵精劲冠河朔。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为人害,至定,琦悉留不遣,易素教者使之北,又振活饥民数百万。玺书褒激,邻道视以为准。
拜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承受廖浩然,怙中贵势贪恣,既诬逐前帅李昭亮,所为益不法,琦奏还之,帝命鞭诸本省。契丹冒占天池庙地,琦召其酋豪,示以曩日彼所求修庙檄,无以对,遂归我斥地。既又侵耕阳武砦地,琦凿堑立石以限之。始,潘美镇河东,患寇钞,令民悉内徙,而空塞下不耕,于是忻、代、宁化、火山之北多废壤。琦以为此皆良田,今弃不耕,适足以资敌,将皆为所有矣。遂请距北界十里为禁地,其南则募弓箭手居之,垦田至九千六百顷。久之,求知相州。
嘉祐元年,召为三司使,未至,迎拜枢密使。三年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六年闰八月,迁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帝既连失三王,自至和中病疾,不能御殿。中外惴恐,臣下争以立嗣固根本为言,包拯、范镇尤激切。积五六岁,依违未之行,言者亦稍怠。至是,琦乘间进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昔祸乱之起,皆由策不早定。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择宗室之贤者,以为宗庙社稷计?”帝曰:“后宫将有就馆者,姑待之。”已又生女。
一日,琦怀《汉书?孔光传》以进,曰:“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材之主,犹能如是,况陛下乎。愿以太祖之心为心,则无不可者。”又与曾公亮、张昇、欧阳修极言之。会司马光、吕诲皆有请,琦进读二疏,未及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意久矣,谁可者?”琦皇恐对曰:“此非臣辈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尝养二子,小者甚纯,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以宗实告。宗实,英宗旧名也。琦等遂力赞之,议乃定。
英宗居濮王丧,议起知宗正。琦曰:“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断自不疑,乞内中批出。”帝意不欲宫人知,曰:“只中书行足矣。”命下,英宗固辞。帝复问琦,琦对曰:“陛下既知其贤而选之,今不敢遽当,盖器识远大,所以为贤也。愿固起之。”英宗既终丧,犹坚卧不起。琦言:“宗正之命初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不若遂正其名。”乃下诏立为皇子。明年,英宗嗣位,以琦为仁宗山陵使,加门下侍郎,进封卫国公。
琦既辅立英宗,门人亲客,或从容语及定策事,琦必正色曰:“此仁宗圣德神断,为天下计,皇太后内助之力,臣子何与焉。”英宗暴得疾,太后垂帘听政。帝疾甚,举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谗间,两宫遂成隙。琦与欧阳修奏事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琦曰:“此病固尔,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修亦委曲进言,太后意稍和,久之而罢。后数日,琦独见上,上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余尽不孝耶?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但恐陛下事之未至尔,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及疾愈,琦请乘舆因祷雨具素服以出,人情乃安。太后还政,拜琦右仆射,封魏国公。
夏人寇大顺,琦议停岁赐,绝和市,遣使问罪。枢密使文彦博难之,或举宝元、康定事,琦曰:“谅祚,狂童也,非有元昊智计,而边备过当时远甚。亟诘之,必服。”既而谅祚上表谢,帝顾琦曰:“一如所料。”帝寝疾,琦入问起居,言曰:“陛下久不视朝,愿早建储,以安社稷。”帝颔之,即召学士草制,立颍王。
神宗立,拜司空兼侍中,为英宗山陵使。琦执政三世,或病其专。御史中丞王陶劾琦不赴文德殿押班为跋扈。琦请去,帝为黜陶。永厚陵复土,琦不复入中书,坚辞位。除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对,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赐兴道坊宅一区,擢其子忠彦秘阁校理。琦辞两镇,乃但领淮南。
会种谔擅取绥州,西边俶扰,改判永兴军,经略陕西。琦言:“边臣肆意妄作,弃约基乱,愿召二府亟决之。”琦入辞,曾公亮等方奏事,乞与琦同议。帝召之,琦曰:“臣前日备员政府,所当共议。今日,藩臣也,不敢预闻。”又言:“王陶指臣为跋扈,今陛下乃举陕西兵柄授臣,复有劾臣如陶者,则臣赤族矣。”帝曰:“侍中犹未知朕意邪?”琦初言绥州不当取,已而夏人诱杀杨定,琦复言,贼既如此,绥今不可弃。“枢密院以初议诘之,琦具论其故,卒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