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孟子将朝王”至“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正义曰:此章指言人君以尊德乐义为贤,君子以守道不回为志者也。“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至“得见乎”者,言孟子自将欲朝见王,未及行而齐王欲见之,乃先使人来曰:寡人如往而就孟子所馆处相见,以其有恶寒之疾,不可见风,傥可以来朝见,而我将视其来朝,不知可使寡人因此而得见孟子否乎?此皆齐王使人而言也。“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者,王之使人既已见孟子而导王之言,孟子乃答王之使人,亦曰:我之不幸而有其疾,不能趋造而朝见王。以其孟子不喜王欲使来朝,故云有疾,以拒之也。“明日出吊於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者,言孟子自辞王以为疾,不能造朝之,明日乃出吊问於齐大夫东郭氏之家,其弟子公孙丑问孟子曰:昨日辞王之使以为疾不能造朝,而今日以出吊问於东郭氏,或者以为不可出吊。“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者,孟子答公孙丑,以为昨日有疾,今日已差愈,如之何为不可吊。孟子於是往吊之。“王使人问疾,医来”者,王见使人回报,以谓孟子有疾,乃谓实有疾,遂遣人问疾,医者来问其疾。“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疾小愈,趋造於朝,我不识能至否乎”者,孟仲子,孟子从昆弟,学於孟子者也。孟仲子时见王使人问疾,医来至,而孟子已往吊於东郭氏,乃权其言而答问疾医者,曰:昨日有王命来使孟子朝,孟子辞之,以其有采薪之忧,小疾,不能趋造而朝王。今日病以小愈,已趋造於王朝,我不知于今能至於王朝否乎,以为未曾至乎?“使数人要於路曰:请必无归而造於朝”者,孟仲子恐孟子归,以为失言,乃使数人而来告孟子於路曰:请必无归,而趋造於王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者,孟子见孟仲子使数人要於路,乃见迫於仲子之言,遂不得已而往齐大夫景丑氏之家宿焉。以其心不欲朝王,故往景丑氏家宿而已。“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者,景丑见孟子不造朝,而乃止其家宿焉,於是曰:在闺门之内,则有父子之亲,出而邦国之外,则有君臣之义,此人之大伦,而不可汩也。父子则存乎慈孝之恩,君臣则存乎恭敬之义。今丑每见王之敬重其子也,而未尝见子之所以能尊敬於王也。“曰:恶,是何言也”至“莫大乎是”者,孟子答景丑言,乃叹惜言是何言,而责我也。齐人皆无以仁义之道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之道为不嘉美也,其齐人心已谓是王何足与言仁义之道也!言尔之不尊敬於王,莫大乎此者也。“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於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者,孟子言我非是尧舜二帝之道,则不敢铺陈於王之前,故齐人未有如我如此之敬王也。所谓尧舜之道,即仁义之道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至“若不相似然”者,景丑言否,我不谓不陈尧舜之道也,以其《礼》云父召而子无诺而不至,君有命召,不坐待驾。今子固将欲自朝於王,而闻王命以遂不果行,是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以其有逆此《礼》也。“曰:岂谓是欤?曾子曰:晋、楚之富”至“是或一道也”者,孟子又言於景丑曰:我岂谓是君臣呼召之问乎?以其曾子言,晋、楚二君之富,人不可及也,然彼既以其富,我但有吾之仁,;彼既有其爵,而我但存吾之义:我何慊不足於彼乎哉!夫晋、楚之富,岂为不义?然於曾子言,是止於一道而言之也。一於道而言之,则曾子所以但言吾仁吾义,而不慊於晋、楚之富与其爵也。盖谓晋、楚於富者,以其不过有所施而已,然我之仁固足以有施矣;晋楚贵於爵者,以其足以有制而已,然我之义固足以有制矣,然则富之与爵,而仁义得以并而有焉耳。此曾子所以一於仁义之道,而晋、楚富贵不足为富贵也。孟子所以执此而语景子者,意欲以比齐王之有富贵,亦晋楚之富贵不足为富贵也,而我犹曾子,但以仁义敌之,何有不足於齐王哉?此所以不欲朝王之意也。“天下有达尊三”至“恶得有其一而慢其二哉”者,达,通也,孟子又言天下有达尊者有三,爵一、齿一、德一是也。自朝廷之间莫如以爵为之尊,自乡党之间莫如以齿为之尊,自辅治其世、长养其民莫如以德为之尊。以其朝廷贵贵在爵,故以爵为朝廷之所尊;乡党长长在齿,故以齿为乡党之所尊;贤者有德,故以之辅世而佐佑之,则天下待之而後治,以之长民,则天下之民待之而後安,故以德为辅世长民之所尊。今齐王但有其爵,而安可止以一而慢去其齿、德二者哉?此孟子所以言齐王不能尊有德之士,故於景子而云然也。“故将大有为之君”至“而况不为管仲者乎”者,孟子又言故将有大兴为之君,必有所不可命召之臣,凡欲有所谋计,则就而谋,以其不敢召也。其尊德乐道,不如此有谋则就而不召,是不足有大兴为也。故汤王之於伊尹,乃就而师之,然後方敢得而为臣,故汤王自七十里而为天下,但不待劳而为之王者。齐桓公之於管仲,乃就而师之,然後方敢得而为臣,故桓公亦不劳而为诸侯之霸者。今天下於齐国,其地亦有类於汤、桓,其德又与汤、桓齐等,其未能有相加尚者,无他事焉,但汤、桓好受臣其所教,而齐王不好臣其所受教也。夫以汤王之於伊尹,齐桓之於管仲,则不敢召而见之。管仲,霸者之佐,且犹尚不可召见之,而况我不为管仲者乎?此孟子所以见齐王之召己,是以不往而见也。

○注云“东郭氏,齐大夫家也”。

○正义曰:东郭者,齐国之东地,号为东郭也。经云“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则东郭是齐国之东地也。氏者,未详其人。注云“齐大夫家也”,以理测之,孟子之所以吊问者,必齐之贤大夫也。如非大夫之等,孟子亦何由而吊之。

○注“孟仲子,孟子之从昆弟,而学於孟子者也”。

○正义曰:未详,以理推之,则与孟子同姓,必孟子从昆弟而学於孟子者也。○注“景丑氏,齐大夫”,亦未详其人也。

陈臻问曰:“前日於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馈七十镒而受,於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陈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於常者,故谓之兼金。一百,百镒也。古者以一镒为一金,镒是为二十四两。)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予何为不受?(赆,送。行者赠贿之礼也,时人谓之赆。)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戒,有戒备不虞之心也。时有恶人欲害孟子,孟子戒备。薛君曰闻有戒,此金可鬻以作兵备,故馈之。我何为不受也?)若於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我在齐时无事,於义未有所处也。义无所处而馈之,是以货财取我,欲使我怀惠也。安有君子而可以货财见取之乎?是其礼当其可也。)

[疏]“陈臻问曰”至“可以货取乎”。

○正义曰:此章指言取与之道,必得其礼,於其可也,虽少不辞,义之无处,兼金不顾也。“陈臻问曰:前日於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至“必居一於此矣”者,陈臻,孟子弟子也。问孟子,前日於齐王之所而齐王馈赐兼金百镒而不受,於宋国但馈以七十镒而受之,於薛国馈以五十镒而受之,如为前日在齐不受百镒是,则今日之受宋七十镒为非也。如今日之受宋七十镒为是则前日在齐不受一百镒为非也。夫子於此三者之间,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至“而可以货取乎”者,孟子答弟子陈臻,以为此三者之间,受与不受之所皆是也,无有非也。言我在宋之时,以其我将有远行,行者必以有赆,故馈之者乃为之辞曰馈赆,我何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而不为非也。赆。送行者之贿也。我当在薛之时,我有戒不虞之心,以其时人欲害孟子也,馈之者乃为之辞曰:闻孟子有戒,欲以此金馈之,可为兵备之用也。如此,我何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若於齐之时,其以无事於我,未有所处於我,未有所处而馈我以金,是以货财见取於我也,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之乎?是所以於齐不受百镒亦为是也。云有处、未有处者,如宋以远行乃以赆为馈,於薛有戒乃以兵为馈,是皆若有处以馈之也。於齐亦无远行,亦无戒备,馈之者亦无以辞处之而馈,於我亦无有辞处而受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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