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正义曰:此卷赵氏分别为第二卷也。故云《梁惠王章句》下。今据此卷“章指”,凡十六章。一章言人君田猎以时,锺鼓有节,与民同乐。二章讥王广囿专利,以严刑陷民。三章言圣人乐天事小,以勇安天下。四章言与天下同忧乐者,不为慢游恣溢之行。五章言齐王好色好货,孟子推以公刘、太王好货色与民同之。六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无堕其职。七章言人君进贤退恶。八章言孟子云纣以崇恶,失其尊名。九章言任贤使能,不遗其学。十章言征伐之道,在顺民心。十一章言伐恶养善,无贪其富,以小王大。十二章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难,恶出於已,害及其身。十三章言事无礼之国,不若得民心,与之守死善道。十四章言君子之道,正己在天,强暴之来,非已所召,独善其身而已。十五章言太王居邠,权也,效死弗去,义也。十六章言谗邪构贤,贤者归於天,不尤人也。凡十六章合上卷七章是《梁惠王篇》有二十三章矣。故各於卷首总列其章目,而分别其指焉。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於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庄暴,齐臣也。不能决知之,故无以对。而问曰:王好乐何如。)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王诚能大好古之乐,齐国其庶几治乎。)他日见於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孟子问王有是语不。)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变乎色,愠恚庄子道其好乐也。王言我不能好先圣王之乐,直好世俗之乐,谓郑声也。)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甚,大也。谓大要与民同乐,古今何异也。)曰:“可得闻与?”(王问古今同乐之意,宁可得闻邪?)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孟子复问王独自作乐乐邪?与人共听其乐为乐邪?)曰:“不若与人。”(王曰:“独听乐不如与众共听之为乐也。)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孟子复问王与少之人共听乐乐邪?众人共听乐乐也?)曰:“不若与众。”(王言不若与众人共听乐为乐。)“臣请为王言乐。(孟子欲为王陈独乐与众人乐乐状。)今王鼓乐於此,百姓闻王锺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於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鼓乐者,乐以鼓为节也。管,笙。籥,箫。或曰籥若笛短而有三孔。《诗》云“左手执籥”,以节众也。疾首,头痛也。蹙頞,愁貌。言王击鼓作乐,发赋徭役皆出於民,而德不加之,故使民愁也。)今王田猎於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於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田猎无节,以非时取牲也。羽旄之美,但饰羽旄,使之美好也。发民驱兽,供给役使,不得休息,故民穷极而离散奔走也。)今王鼓乐於此,百姓闻王锺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百姓欲令王康强而鼓乐也。今无赋敛於民,而有惠益,故欣欣然而喜也。)今王田猎於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王以农隙而田,不妨民时,有悯民之心。因田猎而加抚恤之,是以民悦之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孟子言王何故不大好乐,效古贤君与民同乐,则可以王天下也。何恶庄子之言王之好乐也。)
[疏]“庄暴见孟子”至“则王矣”。
○正义曰:此章言人君田猎以时,锺鼓有节,发政行仁,民乐其事,则王道之阶,在于此矣。故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矣,与民同乐也。“庄暴见孟子,曰:暴见於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者,庄暴,齐臣也,庄,姓也;暴,名也。言庄暴见孟子,谓暴朝见於齐王,王语暴以好乐之事,暴是时未有言以对答之。“曰好乐何如者”,故庄暴问孟子,以谓王之所以好乐,是如之何?“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者,孟子答庄暴之问也,言齐王之好乐至甚,则齐国庶几其治安乎!“他日见於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者,是孟子自见庄暴言好乐之後,他一日见於齐王而问之,曰:王曾与庄子语以好乐之事,还有此言否乎?孟子称庄子,不称曰暴者,是孟子尊王之臣,故不欲称其名也。“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者,是齐王自孟子问之後,变其常容而有愤怒之色,盖愤庄暴言己之好乐於孟子也,故答孟子曰:寡人不能好古圣王之乐,古圣王之乐,如黄帝之《咸池》,尧之《大章》,舜禹之《韶》,夏商周之《濩》、《武》是也,但能直好世俗乐耳,如郑、卫之声是也。“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者,孟子复对王而言也,言王之好乐至甚,则齐几乎治安。孟子言“齐国其庶几乎”以对庄子,对之齐王则止曰“齐其庶几乎”者,盖对庄子则称其国,及对齐王故不必称国焉耳。“今之乐,犹古之乐”者,是孟子见齐王言不能好先王之乐,直好世俗之乐,故以此言今之乐亦若古之圣王乐也。但其要在能与民同听乐为乐耳,遂以此问之。“曰可得闻与”者,是齐王问孟子,言古今之乐一同,宁可得而闻知之与?“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者,是孟子欲以此问王,使王知与民同乐乐为乐也,故问之曰:王独作乐为乐邪,与人同乐为乐邪?“曰不若与人”者,是齐王答孟子,亦以为独乐乐不若与人同乐为乐也。“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者,是孟子复问王与少人同乐为乐,与众人同乐为乐,孰乐邪?“曰不若与众”者,齐王亦复答孟子,以为不若与众人同乐为乐也。“臣请为王言乐”,孟子於此知齐王亦识与众同乐之意,乃为王陈其独乐与众同乐之效,故不待王问而自请言之也。“今王鼓乐於此”至“与民同乐也”者,皆孟子陈独乐与众乐乐之文也。言今王鼓作其乐於此国也,百姓之人闻王锺鼓之声与管籥之音,举皆疾痛其头,又蹙頞愁闷,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作乐为乐,发赋徭役,使我至於此之极也,父子不得以相见,兄弟妻子又皆离散之。以其如此,故百姓所以头痛蹙頞愁闷也。又言今王田猎於此国,百姓之人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好,举皆蹙頞愁闷,疾痛其首,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田猎禽兽,如何使我供给役使,不得休息,而至於如此之极,父子不得以相见,兄弟妻子皆离散之。然则王之鼓乐田猎,而百姓皆如此者,无他事焉,是王之不与民同其乐也。言今王鼓乐於此国,百姓闻王锺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庶几无疾病也,何以能鼓乐。於此言百姓皆欲之康强,不特止於庶几无疾病也。苟即庶几近於无疾病,则王亦何以能鼓乐也。又言今王田猎禽兽於此国,百姓之人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好,举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即庶几近於无疾病,又何以能田猎也。此言又欲王之康强,不特止於庶几无疾病也。然则王之鼓乐田猎,百姓皆如此欲王之康强者,无他事焉,是王能与民同其乐也。言今之王能与民同乐为乐,则为之王者矣。云“鼓乐”者,盖锺以止为体,鼓以作为用,故凡作乐所以谓之鼓乐也。云“音与声”者,盖锺鼓言声,以其声之单出,故云声也;管籥车马言音,以其音之杂比,故云音也。然车马亦谓之音者,盖升车则马动,马动则鸾鸣,鸾鸣则和应故也。声之与音,合而言之则,声、音则一也;别而言之,则单出为声,杂比为音。《诗》云“嚖嚖管声”,此言管籥之音,是声音之通论也。齐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廪食以数百人;喜邹忌鼓琴,卒授之国政:是安知与众乐乐邪?此孟子所以陈其与民同乐之意也。
○注“郑声也”。
○正义曰:《论语》云“郑声淫”,以其能惑人心也。《孔传》云:“郑声惑人心,其与雅乐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