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正义曰:此篇论善人君子为邦教民、仁政孝弟、中行常德,皆治国修身之要,大意与前篇相类,且回也入室,由也升堂,故以为次也。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孔曰:“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劳之。《易》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请益。曰:“无倦。”(孔曰:“子路嫌其少,故请益。曰无倦者,行此上事,无倦则可。”)
[疏]“子路问政”至“无倦”。
○正义曰:此章言政先德泽也。“子曰:先之劳之”者,言为德政者,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可以政役之事劳之,则民从其令也。“请益”者,子路嫌其少,故更请益之。“曰:无倦”者,夫子言行此上事无倦怠则可也。
○注“《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
○正义曰:此《周易·兑卦·彖辞》文也。言先以说豫抚民,然後使之从事,则民皆竭力,忘其劳苦也。引之以证先之、劳之之义也。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王曰:“言为政当先任有司而後责其事。”)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孔曰:“女所不知者,人将自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疏]“仲弓”至“舍诸”。
○正义曰:此章言政在举贤也。“仲弓为季氏宰,问政”者,冉雍为季氏家宰,而问政於夫子也。“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者,有司,属吏也。言为政当先委任属吏,各有所司,而後责其成事。赦放小过,宽则得众也。举用贤才,使官得其人,野无遗逸,是政之善也。“曰:焉知贤才而举之”者,仲弓闻使举贤,意言贤才难可偏知,故复问曰:“安知贤才而得举用之也?”“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者,舍,置也。诸,之也。夫子教之曰:“但举女之所知。女所不知,人将自举之,其肯置之而不举乎?“既各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包曰:“问往将何所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马曰:“正百事之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包曰:“迂犹远也。言孔子之言远於事。”)子曰:“野哉,由也!(孔曰:“野犹不达。”)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包曰:“君子於其所不知,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谓之迂远。”)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孔曰:“礼以安上,乐以移风,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王曰:“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疏]“子路”至“而已矣”。
○正义曰:此章论政在正名也。“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者,奚,何也。案《世家》:孔子自楚反乎卫,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於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故子路问之曰:“往将何以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者,言将先正百事之名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者,迂犹远也。子路言:“岂有若是哉,夫子之言远於事也!何其正名乎?”“子曰:野哉,由也”者,野犹不达也。夫子见子路言迂,故曰:“不达理哉,此仲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者,此责子路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言迂远也。言君子於其所不知,盖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谓之迂远,不亦野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者,此孔子更陈正名之理也。夫事以顺成,名由言举。名若不正则言不顺序,言不顺序则政事不成。政事不成,则君不安於上,风不移於下,是礼乐不兴行也。礼乐不行,则有淫刑滥罚,故不中也。刑罚枉滥,民则蹐地局天,动罹刑网,故无所错其手足也。“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者,此又言正名之事,非为苟且也。君子名此事,必使可明言,言此事必可遵行。君子於其所言,无苟且。若名之不可言,言之不可行,是苟且而言也。
○注“孔曰”至“滥罚”。
○正义曰:云“礼以安上,乐以移风”者,《孝经·广要道章》文,言礼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别,明男女长幼之序,故可以安上化下,风移俗易。先入乐声,变随人心,正由君德,正之与变,因乐而彰,故可以移风易俗也。云“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者,《礼运》云:“礼者,所以治政安君也。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刑肃而俗敝,则法无常。”又《乐记》曰:“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故礼乐二者不行,则刑罚淫滥而不中也。
○注“王曰”至“道行”。
○正义曰:云“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者,若礼,人名不以国,以国则废名,是不可明言也。云“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者,《缁衣》曰:“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熊氏云:“君子贤人可行,不可言作凡人法。若曾子有母之丧,水浆不入於口七日,不可言说以为法,是不可遵行也。”是以可明言,可遵行,而後君子名言之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马曰:“树五谷曰稼。树菜蔬曰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孔曰:“情,情实也。言民化於上,各以实应。”)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包曰:“礼义与信,足以成德,何用学稼以教民乎?负者以器曰襁。”)
[疏]“樊迟”至“用稼”。
○正义曰:此章言礼义忠信为治民之要。“樊迟请学稼”者,树五谷曰稼。弟子樊须谓於夫子,学播种之法,欲以教民也。“子曰:吾不如老农”者,孔子怒其不学礼义而学稼种,故拒之,曰:“稼种之事,吾不如久老之农夫也。”“请学为圃”者,树菜蔬曰圃。樊迟又请於夫子,学树艺菜蔬之法。“曰:吾不如老圃”者,亦拒其请也,言:“树艺菜蔬之法,吾不如久老为圃者。”“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者,樊迟既请而出,夫子与诸弟子言曰:“小人哉,此樊须也!”谓其不学礼义而学农圃,故曰小人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者,孔子遂言礼义与信可以教民也。礼毋不敬,故上好行礼,则民化之,莫敢不敬也。人闻义则服,故上好行义,则民莫敢不服也。以信待物,物亦以实应之,故上若好信,则民莫不用其情。情犹情实也。言民於上,各以实应也。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者,此又言夫礼义与信足以成德化民,如是则四方之民感化自来,皆以襁器背负其子而至矣,何用学稼以教民乎?
○注“树五谷曰稼。树菜蔬曰圃”。
○正义曰:树者,种殖之名。五谷者,黍稷麻麦豆也。《周礼注》云:“种谷曰稼,如嫁女以有所生也。”《周礼·大宰职》云:“园圃,毓草木。”注云:“树果蓏曰圃。园,其樊也。”然则园者,外畔藩蓠之名。其内之地,种树菜果,则谓之圃。蔬则菜也。郑玄《周礼注》云:“百草根实可食者。”《释天》云:“蔬不熟为馑。”郭璞曰:“凡草菜可食者通名为蔬。”
○注“负者以器曰襁”。
○正义曰:《博物志》云:“织缕为之,广八尺,长丈二,以约小儿於背。”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专犹独也。)
[疏]“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正义曰:此章言人之才学贵於适用。若多学而不能用,则如不学也。诵谓讽诵。《周礼注》云:“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诗》有《国风》、《雅》、《颂》,凡三百五篇,皆言天子诸侯之政也。古者使适四方,有会同之事,皆赋《诗》以见意。今有人能讽诵《诗》文三百篇之多,若授之以政,使居位治民,而不能通达;使於四方,不能独对,讽诵虽多,亦何以为。言无所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