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疏]“雅者”至“雅焉”。○正义曰:上已解风名,故又解雅名。雅者训为正也,由天子以政教齐正天下,故民述天子之政,还以齐正为名。王之齐正天下得其道,则述其美,雅之正经及宣王之美诗是也。若王之齐正天下失其理,则刺其恶,幽、厉小雅是也。诗之所陈,皆是正天下大法,文、武用诗之道则兴,幽、厉不用诗道则废。此雅诗者,言说王政所用废兴,以其废兴,故有美刺也。又解有二雅之意。王者政教有小大,诗人述之亦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小雅所陈,有饮食宾客,赏劳群臣,燕赐以怀诸侯,征伐以强中国,乐得贤者,养育人材,於天子之政,皆小事也。大雅所陈,受命作周,代殷继伐,荷先王之福禄,尊祖考以配天,醉酒饱德,能官用士,泽被昆虫,仁及草木,於天子之政,皆大事也。诗人歌其大事,制为大体;述其小事,制为小体。体有大小,故分为二焉。风见优劣之差,故《周南》先於《召南》,雅见积渐之义,故小雅先於大雅,此其所以异也。诗体既异,乐音亦殊。国风之音,各从水土之气,述其当国之歌而作之。雅、颂之音,则王者遍览天下之志,总合四方之风而制之,《乐记》所谓“先王制雅、颂之声以道之”,是其事也。诗体既定,乐音既成,则后之作者各从旧俗。“变风”之诗,各是其国之音,季札观之,而各知其国,由其音异故也。小雅音体亦然。正经述大政为大雅,述小政为小雅,有小雅、大雅之声。王政既衰,变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大雅”;取其小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小雅”,故变雅之美刺,皆由音体有小大,不复由政事之大小也。风述诸侯之政,非无小大,但化止一国,不足分别。颂则功成乃作,归美报神,皆是大事,无复别体,故不分为“二风”、“二颂”也。定本“王政所由废兴”,俗本“王政”下有“之”字,误也。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疏]“颂者”至“神明者”。○正义曰:上解风、雅之名,风、雅之体,故此又解颂名、颂体。上文因变风、变雅作矣,即说风、雅之体,故言“谓之风”,“谓之雅”,以结上文。此上未有颂作之言,文无所结,故云“颂者,美盛德之形容”,明训“颂”为“容”,解颂名也。“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解颂体也。上言“雅者,正也”,此亦当云“颂者,容也”。以雅已备文,此亦从可知,故略之也。《易》称“圣人拟诸形容,象其物宜”,则形容者,谓形状容貌也。作颂者美盛德之形容,则天子政教有形容也。可美之形容,正谓道教周备也,故《颂谱》云:“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此之谓容,其意出於此也。“成功”者,营造之功毕也。天之所营在於命圣,圣之所营在於任贤,贤之所营在於养民。民安而财丰,众和而事节,如是则司牧之功毕矣。干戈既戢,夷狄来宾,嘉瑞悉臻,远迩咸服,群生尽遂其性,万物各得其所,即是成功之验也。万物本於天人本於祖,天之所命者牧民也,祖之所命者成业也。民安业就,须告神使知,虽社稷山川四岳河海皆以民为主,欲民安乐,故作诗歌其功,遍告神明,所以报神恩也。王者政有兴废,未尝不祭群神,但政未太平,则神无恩力,故太平德洽,始报神功。颂诗直述祭祀之状,不言得神之力,但美其祭祀,是报德可知。此解颂者,唯《周颂》耳,其商、鲁之颂则异於是矣。《商颂》虽是祭祀之歌,祭其先王之庙,述其生时之功,正是死后颂德,非以成功告神,其体异於《周颂》也。《鲁颂》主咏僖公功德才,如变风之美者耳,又与《商颂》异也。颂者,美诗之名,王者不陈鲁诗,鲁人不得作风,以其得用天子之礼,故借天子美诗之名,改称为颂,非《周颂》之流也。孔子以其同有颂名,故取备三颂耳。置之《商颂》前者,以鲁是周宗亲同姓,故使之先前代也。

是谓四始,《诗》之至也。始者,王道兴衰之所由。

[疏]“是谓四始,诗之至也”。○正义曰:“四始”者,郑答张逸云:“风也,小雅也,大雅也,颂也。人君行之则为兴,废之则为衰。”又笺云:“始者,王道兴衰之所由。”然则此四者是人君兴废之始,故谓之四始也。“《诗》之至”者,《诗》理至极,尽於此也。序说《诗》理既尽,故言此以终之。案《诗纬·汎历枢》云:“《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鱼》在已,火始也。《鸿雁》在申,金始也。”与此不同者,纬文因金木水火有四始之义,以《诗》文讬之。又郑作《六艺论》,引《春秋纬·演孔图》云:“《诗》含五际、六情”者,郑以《汎历枢》云午亥之际为革命,卯酉之际为改正。辰在天门,出入候听。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其六情者,则《春秋》云“喜、怒、哀、乐、好、恶”是也。《诗》既含此五际六情,故郑於《六艺论》言之。

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自,从也。从北而南,谓其化从岐周被江汉之域也。先王,斥大王、王季。○麟音吕辛反。趾音止。驺,本亦作ZZ,音侧留反。召,本亦作邵,同,音上照反。后“召南”、“召公”皆同。岐音其宜反,山名,或音祇。被音皮寄反。“大王”音泰。

[疏]“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至“系之召公”。正义曰:序因《关雎》是风化之始,遂因而申之,广论《诗》义《诗》理既尽,然后乃说《周南》、《召南》。然者,然上语;则者,则下事,因前起后之势也。然则《关雎》、《麟趾》之化,是王者之风,文王之所以教民也。王者必圣,周公圣人,故系之周公。不直名为“周”,而连言“南”者,言此文王之化,自北土而行於南方故也。《鹊巢》、《驺虞》之德,是诸侯之风,先王大王、王季所以教化民也。诸侯必贤,召公贤人,故系之召公。不复言“南”,意与《周南》同也。《周南》言化,《召南》言德者,变文耳。上亦云“《关雎》,后妃之德”,是其通也。诸侯之风,言先王之所以教;王者之风,不言文王之所以教者,二《南》皆文王之化,不嫌非文王也。但文王所行,兼行先王之道,感文王之化为《周南》,感先王之化为《召南》,不言先王之教,无以知其然,故特著之也。此实文王之诗,而系之二公者,《志》张逸问:“王者之风,王者当在雅,在风何?”答曰:“文王以诸侯而有王者之化,述其本宜为风。”逸以文王称王,则诗当在雅,故问之。郑以此诗所述,述文王为诸侯时事,以有王者之化,故称王者之风,於时实是诸侯,诗人不为作雅。文王三分有二之化,故称“王者之风”,是其风者,王业基本。此述服事殷时王业基本之事,故云“述其本宜为风”也。化霑一国谓之为风,道被四方乃名为雅,文王才得六州,未能天下统一,虽则大於诸候,正是诸侯之大者耳。此二《南》之人犹以诸侯待之,为作风诗,不作雅体。体实是风,不得谓之为雅。文王末年,身实称王,又不可以《国风》之诗系之王身。名无所系,诗不可弃,因二公为王行化,是故系之二公。天子嫁女於诸侯,使诸侯为之主,亦此义也。其《鹿鸣》,文王诗人,本以天子待之作雅,非基本之事,故不为风也。若然,作王者之风,必感圣人之化,已知文王之圣,应知终必为王。不为作雅而作风者,诗者志也,各言其志。文王於时未称王号,或为作雅,或为作风,人志不同故也。○笺“自从”至“王季”。○正义曰:《释诂》云:“从,自也。”反覆相训,是“自”得为“从”也。文王之国在於岐周东北,近於纣都,西北迫於戎狄,故其风化南行也。《汉广序》云“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是从岐周被江汉之域也。太王始有王迹,周之追谥,上至太王而已,故知先王斥太王、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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