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晕者,名非自命,人盖以其性无定、行无恒,行二,故以“二晕”呼之也。籍广西临桂。家綦贫,佣身庄农家。一晚,一贼匿其居室卷席中。董见之,爰沽酒市肴,禬扉。将酒烘热,谓贼曰:“酒热矣。来,吾与汝饮。”贼心计室中止董一人,知董所呼在己而不敢少动。既而,董复曰:“吾谓席中朋友也。”贼不得不出。董识贼,姓王。对饮时许,纵之去。一夜,闻有动静,潜起,启扉暗出,见一贼穴主人屋墙透,仰卧而入。董执其足返接其手,拽之入己室。火之,仍前王姓贼,释其手,曰:“子何复窃于此?”王曰:“吾之所窃有分别。今复窃尔主人者,为其刻薄成家也。”董义之,复纵之去。

秋后,董每天早起拾遗,天渐寒,冷亦难堪。妻祝氏贤甚,纺织为董做棉衣,亲身送至,董甚喜。一日,起过早,北风忽作,因至赌窖暂避,见赌者钱丰,质衣而赌,输。违家不远,至家呼妻起。妻见无棉衣,问之,以实告。妻曰:“不贪人之钱,不输己之衣。”出钱令夫赎衣,曰:“勿再赌。”董诺而回,见赌者未散,欲珠还合浦,复赌,又输。惭,因出亡。妻知之,烦人赎其衣以俟,无耗。二月,生一子。忽窗外有人呼董二兄,祝氏闻之,曰:“吾夫外出已二月馀。”其人曰:“吾知之。吾姓王,贼也,与二兄有一面之交。今窃得白金若干,以半奉二嫂为日用。银在窗外,吾去也。”多时无动静。祝出视之,果有白金二锭,约百馀两。嗣王屡以物馈祝,皆以夜。祝本勤俭善居室,得王助,六、七年以成殷实。恐久为王累,于王送物时,隔窗语之曰:“得君助,衣食已足,请已之。”王应诺。盖自是王无馈也。

董二晕之出亡也,年少壮,沿路送行客、助劳人,所得钱文每有馀剩,爰制冠带,市緼袍,虽不美盛,不敝污。违家日远,不日至贵州。黎明,见一人以小车推木料二块。其人姓苗,载稍重,有微堤,不能上。董上之,曰:“吾与子同路,请助子。”遂牵其车而行。至其家,并妥其事而后行。苗留之,曰:“日已夕,明天早行可也。”董从之。苗食董。苗适有紧急匠事,饭后即为之。董尝幼习木工,略知其事,因效苗为之。苗喜,佣之。及半年,苗言与妻曰:“吾本他邑人,仅有一女。董某诚实,吾欲赘之,以为终身之靠。”妻亦欲。因赘董,使从苗姓。苗出积蓄制恒产,亦称小康。一日,董赴集买物,过赌场,见赌者似不精熟,因同赌,竟输。思欲得本资而止,竟全输,空手而归。妻问之,以实告,妻未语。董惭悔交深,愤理匠事,失手将右足小指伤去。他日以他事反目,董曰:“日昨吾赌负之事,汝心终不忘,故有今日之事。吾始知仰食裙带失丈夫气,悔当日不宜赘于汝家也。”妻曰:“吾不为往事。君既有悔,从心所欲可也。”董曰:“可。”董早出不归。妻疑之,嗣果无耗。

董之负气而出也,二日后颇自悔,而耻于自返,遂遵大路而行。不日,届四川秀山,卖工夫以糊口。一日,佣身菜翁家,菜喜其壮盛,佣之月馀,昼出理田,晚归食宿于工人草屋中,自言苗姓。菜某有义女及笄,一日,语父曰:“吾家苗姓短工似非常为短工者。”菜闻女言,即烦人媒说,以女嫁之。盖菜以女非亲生,恐择嫁不如女意,惹其埋怨。闻女赞董,以为女属意于董,而女以为养父之命不宜违,诚天缘有分也。董娶女后仍理匠事。女母系继娶,子女皆非其出,故钟爱女,不时暗助。未几,生一子。至子八、九岁时,家业有成矣。董居诸有成算,唯子苗云祥读,省费不计。云祥天资明敏,入泮后娶妇。董自谓一生际遇如此已为极美,不知后有进于此者。忽兴念嫡妻,不知艰难何似,假出游,乘马归。

抵家,见门阀宏深,类素封。心谓妻已嫁,宅归异姓。既而,一少年华服出,董欲与言,其人已过。忽一老人谓少年曰:“汝何往?”指董曰:“汝父来矣!”适董妻出,见之曰:“果尔父。”董外出二十五年,一朝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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