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翁存德,世籍泰安县东之山口庄,家殷饶。庄中历有一、六集场,因于闹市设酒肆,生意隆盛,遂至巨富。

族侄某,中年无子,买一幼妇作妾,向翁称贷。翁曰:“需钱几何?”答以十二千。翁应诺。忽闻肆外哭声甚哀,急出视,某亦从之,见少年男女相向哭。翁问之,其男曰:“吾杨忠,此吾妻韩氏。自丰邑逃荒到此,资斧绝,实难存活,不得已鬻妻自度。生离难堪,是以伤耳。”翁曰:“鬻给谁氏?”忠指某曰:“即是人。”翁遂向某曰:“渠既不欲生离,汝可另行物色,若需钱文,即数十千亦不少取尔息。”某喜而去。忠曰:“使吾二人团聚,固属美意。食用无着,仍不免饿殍死。”翁曰:“吾如数给汝身价。”韩氏曰:“吾异乡人,承惠钱文,赁屋将去其半,馀钱无多,用度尽,难保他不另卖吾。”言已,泣涕不止。翁曰:“勿尔。吾庄外有闲房几间,借汝居住,门外有田数亩,租汝耕种,或可赖以固存。”忠夫妇闻之,伏地叩谢。翁遂如言安置之。

忠经历艰辛,倍笃勤俭,数年渐宽裕,遂将所给身价加利奉偿。公爱其诚实,止受原项而返其息。忠深感翁德,惭无以报。每值翁家需人,忠夫妇同赴,杂家人操作。会翁嫡孙方四岁,炎天生痘,险症变逆,肉肿而疮漫平,至九日而殇。翁痛恨之,赤其身,命忠携出埋之。埋儿处,即忠租地。忠掘穴二尺,纳尸其中,不忍遽拥之以土,先以土掩其下体,而留其首。俄,见唇口微动,手试之,有微息,忠急去土抱出,呼吸渐大。忠欲走告翁家,韩氏曰:“告之而小郎果生,固喜,否则更增老主人忧戚。不如暂抱归吾家,若仍死,则埋之;万一绝处逢生,大愈后喜报未为晚。”忠韪之。前曾路拾穿山甲四五钱,闻是药最能透发痘症隐伏之毒,煎而服之。此药性最雄烈,服后痘暴起成泡,泡破出水不止。忠急取道上热土铺盖之。儿已三日不食,至次日,忽呼母求食。忠急市糯米煮稀粥食之。痘渐结痂如钱厚。廿日后,痂尽落,能自起步室内,但思母情极,不时蹄哭。忠遂令妻诣翁家,乘间禀白。至,则刘妻忆孙,方暗泣室内。韩氏曰:“小郎固未死,现在奴家,思亲孔殷,祈即往视。”刘妻闻之,急同孙母遄往,见之大喜,如获月明珠。因问孙得生之故,忠细述之。由是翁遇忠益厚云。

虚白道人曰:刘翁之裕后,或不止处忠一举,然无此举亦难得嫡孙重生,其中确有造物福善之意。

刘翁使杨忠夫妇团聚,仁也;如数给伊身价,信也;安置其身,礼也;爱其老诚,智也;受原价而返其息,义也。刘翁行此五者,皆美德也。有德者必有后,嫡孙重生,天理则宜然也。盖防如

翁之厚德,固人所难,而食报之速,亦出意外。阅之,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杨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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