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中,王韶开熙河,诸将皆以功迁官,皇城使、知原州桑独辞不受,曰:“羌虏畏国威灵,不战而降,臣何功而迁官?”执政曰:“众人皆受,独君不受,何也?”对曰:“众人皆受,必有功也;自知无功,故不受。”竟辞之。时人重其知耻。
孔为,鲁山处士文之弟也。为顺阳令,有虎来至城南,为率吏卒往逐之,为最居其前。虎据山大吼,吏卒皆失弓枪偃仆,虎来搏为,有小吏执砚,趋当其前,虎衔以去。为取猎户毒矢,挺身逐之,左右谏不可,为曰:“彼代我死,我何忍不救之?”逐虎入山十余里,竟射中虎,夺小吏而还,小吏亦不死。
汪辅之为河北监司,坐轻躁得罪,勒令分司,久之,除知虔州。到官日,上表云:“清时有味,白首无成。”又云:“插笔有风,空囹无日。”或解之曰:“杜牧诗云:‘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属意怨望。”有旨,复令分司。
永乐既失守,夏国以书系矢,射于环庆境上,经略使卢秉弃之。虏乃更遣所得俘囚,赍书移牒以遗秉,秉不敢不以闻。其词曰:
十一月八日,夏国南都统星昴嵬名济乃谨裁书致于安抚经略麾下:
伏审统戎方面,久向英风,应慎抚绥,以副倾注。昨于兵役之际,提戈相轧,今以书问贽信,非变化曲折之不同,盖各忠于所事,不得不如此耳。
夫中国者,礼义之所从出,必动止猷为,不失其正。苟听诬受间,肆诈穷兵,侵人之土疆,残人之黎庶,是乖中国之体,岂不为夷狄之羞哉!
昨朝廷暴驱甲兵,大行侵讨,盖天子与边臣之议,谓夏国方守先誓,宜出不虞,五路进兵,一举可定,遂有去年灵州之役、今秋永乐之战。较其胜负,与夫前日之议为何如哉?且中国祖宗之世,于夏国非不经营之。五路穷讨之策既尝施之矣,诸边肆挠之谋亦尝用之矣,知侥幸之无成,故终归乐天事小之道。兼夏国提封一万里,带甲数十万,西连于阗,作我欢邻,北有大燕,为我强援。今与中国乘隙伺便,角力竞斗,虽十年岂得休息哉?即念天民无辜,被兹涂炭之苦,孟子所谓未有好杀能得志于天下也。况夏国主上自朝廷见伐之后,夙宵兴念,谓自祖先之世,于今八十余年,臣事中朝,恩礼无所亏,贡聘无所怠,何期天子一朝见怒,举兵来伐?令膏血生民,剿戮师旅,伤和气,致凶年,覆亡之由,发不旋踵,朝廷岂不恤哉?盖边臣幸功,上听致惑,使祖宗之盟既沮,君臣之分不交。载省厥由,怅然何已。济乃遂探主意,得移音翰。
伏惟经略以长才结上知,以沉谋干西事,故生民之利病,宗社之安危,皆得别白而言之。至于鲁国之忧不在颛臾,而隋室之变生于玄感,此皆明智已得于胸中,不待言而后谕也。方今解天下之倒悬,必假英才钜德,经略何不进谠言、排邪议,使朝廷与夏国欢和如初,生民重睹太平,宁有意也?倘如此,则非唯敝国蒙幸,实天下之大惠也。意鲠词直,尘渎安抚经略麾下。
元丰四年秋,朝廷大举讨夏国,命内臣李宪措置秦凤熙河,节制环庆泾原,照应河东延路军马,昭宣使、眉州防御使王中正措置河东路,节制延,照应环庆等路军马。九月丙午,中正将河东兵六万、民夫荷粮者亦六万余人发麟州,才数里,至白草平,即奏已入虏境。留屯九日不进,遣士卒往来就刍粮于麟州。十月乙卯,始自白草平引兵西行三十里,至鹅枝谷止。丙辰,至四皓峰。丁巳,以阴雾复留一日,是日行不过四十余里。丙寅,渡无定河,循水而行,地多湿沙,人畜往往陷不得出。晚至横山下神堆驿,遇延副使、都总管种谔,两营相距数里。
先是,谔上言,乞不受王中正节制,会谔有破米脂城功,天子许之。明日诏书至,谔不复见中正,引兵先趣夏州。时河东夫闻延夫言,此去绥德城甚近,两日中亡归者二千余人,河东转运判官庄公岳等斩之不能禁。
初,王中正在河东,奴视转运使,又奏提举常平仓赵成管勾随军钱粮草。凡有所需索,不行文书,但遣人口传指挥,转运使惕息不敢违。公岳等以口语无所凭,从容白中正云:“太尉所指挥事多,恐将命者有所忘误,乞记之于纸笔。”自后,始以片纸书之。公岳等白中正军出境应备几日粮,中正以为延受我节制,前与延军遇,彼粮皆我有也,乃书片纸云:“止可备半月粮。”公岳等恐中道乏绝,阴更备八日糗备。及种谔既得诏不受中正节制,委中正去,延粮不可复得,人马渐乏食,乃遣官属引民夫千余人索胡人所窖谷糜,发之,得千余石。
庚午,至夏州,时夏州已降种谔。中正军于城东,城中居民数十家。时朝旨禁入贼境抄掠,贼亦弃城邑皆走河北,士卒无所得,皆愤悒思战。诸将皆言于中正曰:“延军先行,所获功甚多;我军出境近二旬,所获才三十余级,何以复命于天子?且食尽矣,请袭取宥州,聊可藉口。”中正从之。癸酉,至宥州,城中有民五百余家,遂屠之,斩首百余级,降者十余人,获牛马百六十,羊千九百,军于城东二日,杀所得马牛羊以充食。甲戌,畿内将官张真、知府州折克行引兵二千余人发糜窖,遇虏千余人,与战,败之,斩首九百余级。丙子,至牛心亭,食尽。丁丑,至柰王井,遇延掌机宜景思谊,得其粮,遂引兵趣保安军顺宁寨。己卯,王中正军于归娘岭下,不敢入寨,遣官属请粮于顺宁,兵夫冻馁,僵仆于道,未死,众已剐其肉食之。
十一月丙戌,得朝旨班师,乃归延州。计士卒死亡者近二万人;民夫逃归者大半,死者近三千人,随军入寨者万一千余人;马二千余匹,死者几半;驴三千余头,无还者。
初,上令王中正、种谔皆趋灵州、兴州。中正不习军事,自入虏境,望空而行,无乡导斥候。性畏怯,所至逗留;恐虏知其营栅之处,每夜二更辄令军士灭私火,后军饭尚未熟,士卒食之多病;又禁军中驴鸣。及食尽,士卒愤怨,流言当先杀王昭宣及庄、赵二漕乃溃归。中正颇闻之,乃于众中扬言:“必竭力前进,死而后已。”阴令走马承受金安石奏:“转运司粮运不继,故不能进军。今且于顺宁寨境上就食。”庄公岳亦奏:“本期得延粮,因朝廷罢中正节制,故粮乏。”上怒,命械系公岳等于隰州狱,治其罪。公岳等急,乃奏:“臣等在麟府,本具四十日粮,王中正令臣等止备半月粮,片纸为验。臣等又阴备八日糗备。今出塞二十余日始至宥州,粮不得不乏。”上乃脱械出外答款。中正恐公岳复有所言,甚惧。及还朝,过隰州,谓公岳等曰:“二君勿忧,保无它。”既而公岳等各降一官,职事皆如故。
初,河东发民夫十一万,中正减粮数,止用六万余人,余皆令待命于保德军。既而朝旨令余夫运粮自麟州出,踵中正军后,凡四万余人,遣晋州将官訾虎将兵八千护送之。虎等奏:“兵少夫多,不足护送,乞益兵出塞。及不知道所从出,又不知中正何所之。”有诏召夫还,更令自隰州趣延州饷中正军。会天章阁待制赵□G8领河东转运使,奏:“冬气已深,水冻草枯,馈运难通。”乃罢之。
王中正既还延州,分所部兵屯河东诸州。山东兵往往百十为群,擅自溃归,朝廷命所在招抚,给券遣归本营;士兵亦有擅去者。会高遵裕灵州失利,诏中正自延州引所部兵救之,中正移书召河东分屯兵。知石州赵宗本将州兵屯隰州,士卒不肯行,集庭下喧哗呼万岁,宗本父子闭门相保。又有山东将官王众丕部兵不肯发,从丕晓谕数日乃行。会遵裕已至庆州,诏中正引还,宗本、丛丕各降二官,士卒不问。
王中正在河东,令转运司勾押吏与陈安石同坐计度军粮,吏曰:“都运在此,不敢坐。”中正叱曰:“此中何论都运?若事办,奏汝班行;不办,有剑耳。”
高遵裕既败归,元丰五年,李宪请发兵自泾原筑寨稍前,直抵灵州攻之,可以必取。诏从之,先是,朝廷知陕西困于夫役,下诏谕民,更不调夫。至是,李宪牒都转运司,复调夫馈粮,以和雇为名,官日给钱二百,仍使人逼之,云“受密诏:若乏军兴,斩都运使以下。”民间骚然,出钱百缗不能雇一夫,相聚立栅于山泽,不受调,吏往辄殴之。解州枷知县以督之,不能集;知州、通判自诣县督之,亦不能集;命巡检、县尉逼之,则执梃欲斗,州县无如之何。士卒前出塞,冻馁死者什五六,存者皆惮行,无斗志。仓库蓄积皆竭。群臣莫敢言,独西京留守文潞公上言:“师不可再举。”天子逊辞谢之。枢密副使吕晦叔亦言其不可,上不怿,晦叔因请解机务,即除知定州。会内侍押班李舜举自泾原来,为上泣言:“必若出师,关中必乱。”上始信之,召晦叔慰劳之。舜举退,诣执政王禹玉,禹玉迎见,以好言悦之,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内臣正宜供禁庭洒扫之职耳,岂可当将帅之任邪?”闻者代禹玉发惭。
六月,诏罢泾原之役,更命延修六寨以包横山之地,遣舜举与承议郎、直龙图阁徐禧往视之,乃命禧节制军事。
八月,禧、舜举与延经略使沈括、转运使李稷将步骑四万及诸路役兵,始修永乐,与米脂、绥德皆在无定川中。永乐北倚山,南临无定河,三面皆绝崖,地诚险要,虏骑数来争之,皆败去。先是,夏虏发国人,十丁取九以为兵,近二十万人,赍百日粮屯于泾原之北,俟官军出塞而击之。既闻城永乐,即引兵趣延。边人来告者前后十数,禧等皆不之信,且曰:“虏若大来,是吾立功迁官之秋也。”上赐禧等黄旗,曰:“将士立功,受赏当倍于米脂。”禧等恐沈括分其功,乃曰:“城略已就矣,当与存中归延安。”
九月乙酉,留李稷及步兵三万余人于永乐,括、禧、舜举以八千人还米脂。是日,永乐遣人走告虏骑且至。丙戌,括留屯米脂,禧、舜举复如永乐。丁亥,虏骑至城下,禧命延总管曲珍领城中兵阵于崖下水际,禧、舜举、稷植黄旗坐于城上临视之。虏自未明引骑过阵前,至食时未绝。裨将高永能曰:“吾众寡不敌,宜及其未成阵冲击之,庶几可破。”不从。虏与官军夹水而阵,前后无际,将士皆有惧色。曲珍白禧:“今众心已摇,不可复战,战必败,请收兵入城。”禧曰:“君为大将,奈何遇敌不战,先自退邪?”俄而,虏鸣笳于阵,虏骑争渡水犯官军。先是,选军中勇士良马,谓之“选锋”,使居阵前。战未几,选锋先败,退走,蹂践后阵。虏骑乘之,官军大溃,偏裨死者数人,士卒死及弃甲南走者几半,曲珍与残兵万余人入城,崖峻迳狭,骑兵弃马缘崖而上,丧马八千余匹,虏遂围之。时楼堞皆未备,水寨为虏所据,城中乏水,至绞马粪、食死人脑。被围累日,曲珍度城必不能守,白禧:“请帅众突围南走,犹愈于坐而待死。”禧怒曰:“君已败军,又欲弃城邪?”戊戌,夜大雨,城遂陷,珍帅众数百人逾城走免,禧、舜举、稷皆没,命官死者三百余人,士卒得免者十无一二。沈括闻曲珍败,永乐被围,退保绥德,前归延州。时有诏令李宪将环庆兵数万救永乐,比至延州,永乐已陷矣。
徐禧在延,乘势使气,常言:“用此精兵,破彼羸虏,左萦右拂,直前刺之,一步可取三级。”诸将有献策者,禧辄大笑曰:“妄语可斩。”虏阵未成,高永能请击之,禧曰:“王者之师,岂可以狙诈取胜邪?”由是遂败。
赵阅道熙宁中以资政殿大学士知越州,两浙旱蝗,米价踊贵,饿死者十五六。诸州皆榜衢路,立赏禁人增米价,阅道独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增价籴之。于是,诸州米商辐凑诣越,米价更贱,民无饿死者。阅道治民,所至有声,在成都、杭、越尤著。
赵阅道为人清素,好养生,知成都,独与一道人及大龟偕行。后知成都,并二侍者无矣。
至和中,范景仁为谏官,赵阅道为御史,以论陈恭公事有隙。熙宁中,介甫执政,恨景仁,数讦之于上,且曰:“陛下问赵抃,即知其为人。”他日,上以问阅道,对曰:“忠臣。”上曰:“卿何以知其忠?”对曰:“嘉初,仁宗违豫,镇首请立皇嗣以安社稷,岂非忠乎?”既退,介甫谓阅道曰:“公不与景仁有隙乎?”阅道曰:“不敢以私害公?”
曾布为三司使,与吕嘉问争市易事,介甫主嘉问,布坐左迁。诏命始出,朝士多未知之。布字子宣,嘉问字望之。或问刘贡父,曰:“曾子避席。”又问:“望之何如?”曰:“望之俨然。”介甫闻之,不喜,由是出贡父知曹州。冯当世、孙和甫、吕晦叔、薛师正同在枢府,三人屡于上前争论,晦叔独默不言。既而上顾问之,晦叔方为之开析可否,语简而当,上常纳之,三人亦不能违也。出则未尝语人。外皆讥晦叔循默,不副众望,晦叔亦不辨也,而同僚或为辨之。
上好与两府议论天下事,尝谓晦叔曰:“民间不知有役矣。”对曰:“然。上户昔以役多破家,今则饱食安居,诚幸矣;下户昔无役,今率钱,则苦矣。”上曰:“然则法亦当更矣。”
晦叔与师正并命入枢府,师正事晦叔甚恭,久之,晦叔亦稍亲之,议事颇相佐佑。阁门副使韩存宝将陕西兵讨戎泸蛮,拔数栅,斩首数百级。上欲优进官秩,以劝立功者,师正曰:“戎泸本无事,今优赏存宝,后有立功大于此者,何以加之?”晦叔曰:“薛向言是也。”乃除四方馆使。
市易司法,听人赊贷县官货财,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贪人及无赖子弟,多取官贷,不能偿,积息、罚愈滋,囚系督责,徒存虚数,实不可得。刑部郎中王居卿初提举市易司,奏以田宅金帛抵当者,减其息;无抵当徒相保者,不复给。自元丰二年正月七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负罚钱悉蠲之,凡数十万缗;负本息者,延期半年。众议颇以为惬。
李南公知长沙县,有斗者,甲强乙弱,各有青赤,南公召使前,自以指捏之,曰:“乙真甲伪也。”诘之,果服。盖南方有榉柳,以叶涂肤,则青赤如殴伤者;剥其皮,横置肤上,以火熨之,则如掊伤者,水洗不落。南公曰:“殴伤者血聚而内硬,伪者不然,故知之。”
有一村多豪户,税不可督,所差户长辄逃去。南公曰:“然则此村无用户长,知县自督之。”书其村名,帖之于柱。豪右皆惧,是岁初限未满,此村税最先集。
又诸村多诡名,税存户亡,每岁户长代纳,亦不可差。南公悉召其村豪右,谓之曰:“此田不过汝曹所典买耳,与汝期一月,为我推究,不则汝曹均分输之。”及期,尽得冒佃之人,使各承其税。
河北提点刑狱有班行犯罪,下狱按之,不服,闭口不食百余日,狱吏不敢考讯,甚患之。南公曰:“吾立能使之食。”引出,问曰:“吾欲以一物塞君鼻,君能终不食乎?”其人惧,即食,且服罪。人问其故,南公曰:“彼必善服气者,以物塞鼻则气结,故惧。”
王罕知潭州,州素号多事,知州多以威严取办,罕独以仁恕为之,州事亦治。有老妪病狂,数邀知州诉事,言无伦理,知州却之则悖詈。先后知州以其狂,但命徼者屏逐之。罕至,妪复出,左右欲逐之,罕命引妇厅事,召使前,徐问。妪虽言杂乱无次,亦有可晓者:乃本为人嫡妻,无子,其妾有子,夫死为妾所逐,家赀为妾尽据之。妪屡诉于官,不得直,因愤恚发狂。罕为直其事,尽以家赀还之,吏民服其能察冤。
旧制,试院门禁严密,家人日遣报平安,传数人口,讹谬皆不可晓,常苦之。皇中,王罕为监门,始置平安历,使吏隔门问来者,详录其语于历;传入院中,试官复批所欲告家人之语及所取之物于历;罕遣吏隔门呼其人读示之,往来无一差失。自知举至封弥、誊录、巡铺共一历,人皆见之,不容有私,人甚便之。是后遵以为法。
元丰元年正月十五日夜,张灯,太皇太后以齿疾不能食,不出观。故上于闰月十五日夜于禁中张灯,露台妓乐俱入,太皇太后疾尚未平,酒数行而起。
其年冬,太皇太后得水疾,御医不能愈。会新知州薛昌期久病水疾,得老兵王麻胡疗之,数日而愈。上闻之,遣中使召麻胡入禁中疗太皇太后疾,亦愈。上喜,即除麻胡翰林医官,赐金紫,仍赐金帛,直数千缗。
岐王夫人,冯侍中拯之曾孙也,失爱于王,屏居后阁者数年。元丰二年春,岐王宫遗火,寻扑灭。夫人闻有火,遣二婢往视之。王见之,诘其所以来,二婢曰:“夫人令视大王耳。”王乳母素憎夫人,与王二嬖人共谮之,曰:“火殆夫人所为也。”王怒,命内知客鞫其事,二婢不胜拷掠,自诬云:“夫人使之纵火。”王杖二婢,且泣诉于太后曰:“新妇所为如是,臣不可与同处。”太后怒,谓上:“必斩之!”上素知其不睦,必为左右所陷,徐对曰:“彼公卿家子,岂可遽尔?俟按验得实,然后议之。”乃召二婢使宫官郑穆同鞫于皇城司。数日,狱具,无实,又命宫官冯诰录问。上乃以具狱白太后,因召夫人入禁中,夫人大惧,欲自杀,上遣中使慰谕曰:“汝无罪,勿恐。”且命径诣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亦慰存之。太后与上继至,诘以火事,夫人泣拜谢罪,乃曰:“纵火则无之;然妾小家女,福薄,诚不足以当岐王伉俪,幸赦其死,乞削发出外为尼。”太后曰:“闻汝诅詈岐王,有诸?”对曰:“妾乘忿,或有之。”上乃罪乳母及二嬖人,命中使送夫人于瑶华宫,不披戴,旧俸月钱五十缗,更增倍之,厚加资给,曰:“俟王意解,当复迎之。”
元丰四年冬,朝廷大举讨夏国。十一月,环庆都总管高遵裕出旱海,皇城使、泾原副都总管刘昌祚出胡卢河,共趣灵州,诏昌祚受遵裕节制。昌祚上言军事不称旨,上赐遵裕书云:“昌祚所言迂阔,必若不任事者,宜择人代之。”遵裕由是轻昌祚。既而昌祚先至灵武城下,或传昌祚已克灵武城,遵裕在道中闻之,即上表贺曰:“臣遣昌祚进攻,已克其城。”既而所传皆虚。遵裕至灵武城,以为城朝夕可下,徙昌祚军于闲地,自以环庆兵攻之。时军中皆无攻具,亦无知其法者,遵裕旋令采木造之,皆细小朴拙不可用。又造土囊,欲以填堑。又欲以军法斩昌祚,从共救解之。昌祚忧恚成疾,泾原军士皆愤怒。转运判官范纯粹谓遵裕曰:“两军不叶,恐生他变。”力劝遵裕诣昌祚营问疾,以和解之。遵裕又使呼城上人曰:“何不亟降?”其人曰:“我未尝战,何谓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