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懂。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固执。他的行为甚至带有一些自虐的色彩。可是现在,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乞丐。--其实他以前也不是。--只不过,我,以及城市里大多数人,自以为是地把他当成一位乞丐。

问他留下的那一半钱够不够花。他满意地说,够了……我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我还得为他赚学费。我问他的学费全部靠您吗?他说是……我是离过婚的。问他,您儿子同意你以这种方式赚钱吗?他苦笑。他说,当然不同意。他不仅仅是怕我辛苦,还因为,在他看来,我的行为是怪异和荒诞的,是令他感到羞愧不安的……他甚至偷藏过我的油彩。我说那您还要做?他说,要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因为我的儿子在读大学。因为读大学是要花钱的。

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脸上的油彩几乎全部被汗水冲掉。他开始为自己补妆。他一边往脸上抹着油彩一边说,总有一天他会懂我的,就像您懂我一样。然后他站起来,他说中午我想加加班。他要开学了,需要很多钱……

我想我愧对他的夸奖。因为我曾经把他当成一位乞丐。还因为我其实并不懂他。我永远无法深入他的内心,或许也永远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现在我只知道他是一尊雕塑。而这尊雕塑,对我们来说,似乎可有可无。--不管他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

今天他扮成一位帝王。那尊真正的雕塑成为他的护卫。一位娇小美丽的姑娘缩在他的影子里,急急地往脸上扑着香粉。他站在那里,高傲着表情,一动不动。他为姑娘遮挡了阳光,却无人为他擦一把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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