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利林和阿奇米安诺夫顺着一条小路爬上山。阿奇米安诺夫留在后面,站住了。基利林却一直走到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跟前。

“傍晚好!”他说着,把手举到帽檐那儿。

“傍晚好。”

“是啊!”基利林说,瞧着天空,沉思着。

“什么‘是隘?”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沉默片刻,问道,发现阿奇米安诺夫在监视他们两人。

“是这样的,”警官慢吞吞地说,“我们的爱情,可以说是,还没来得及开花就枯萎了。您要我怎样理解这件事呢?这究竟是您那方面与众不同的一种卖弄风情呢,还是您认为我是个可以任人摆布的蠢货?”

“过去的事本来就是错误!躲开我!”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尖锐地说,在这个美妙的黄昏带着恐惧瞧着他,困惑不解地问自己:难道以前真的有过那么一段时期,这个人打动她的心,跟她亲近过吗?

“原来是这样!”基利林说。他默默地站了一忽儿,想了想,说:“好吧。等日后您心情好的时候我们再谈吧,不过眼前我要对您提出保证,我是个正人君子,在这方面我不容许任何人加以怀疑。耍弄我可不行!Adieu①!”

他把手举到帽沿那儿行了个礼,就钻进一旁的灌木丛中去了。过了一忽儿,阿奇米安诺夫迟疑不决地走过来。

“今天这个黄昏真好!”他说,微微带点亚美尼亚口音。

他长得挺好看,穿得很时髦,举止大方,就跟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一样。可是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不喜欢他,因为她欠他父亲三百卢布。她想到连商店老板也给约来参加野餐,就心里不痛快。他正好在这个黄昏,她心灵十分纯洁的时候到她身边来,她也觉得不痛快。

“大体说来,这次野餐办得很成功,”他沉默一忽儿以后说。

“是的,”她同意说。然后,她仿佛刚刚想起她的债务似的,随随便便地说:“对了,请您对你们店里的人说,过几天伊凡·安德烈伊奇就会到你们店里去,还清那三百卢布或者……我记不清钱数究竟是多少了。”

“我情愿再拿出三百卢布,只求您不再每天都提这笔债就行。何必谈这种无聊的事呢?”

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笑起来。她的脑子里猛的生出一种可笑的想法:只要她不顾廉耻,只要她乐意,那么不出一分钟,她就能摆脱她的债务。比方说,只要把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傻瓜弄得昏头昏脑就行!说真的,那会多么可笑,荒唐,出奇啊!她忽然想要搞得他爱上她,要抢光他的钱,丢开他,然后再看看结果会怎么样。

“请容许我给您进一个忠告,”阿奇米安诺夫胆怯地说。

“我请求您要提防基利林。他到处说您的坏话,难听极了。”

“那种蠢货说我什么坏话,我才不高兴去理会呢,”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冷冷地说,心里感到不安,原先打算耍弄年轻漂亮的阿奇米安诺夫的可笑想法忽然失去了魅力。

“我们该下去了,”她说。“他们在叫我们。”

下面,鱼汤已经烧好。大家把鱼汤盛在盘子里喝着,现出只有野餐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一本正经的神情。大家都认为他们在家里从没喝过这样鲜美可口的鱼汤。如同野餐的时候常常出现的那种情形,在一堆食巾、纸包、没有用处而被风吹动的油纸当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酒杯或者面包放在哪儿了。他们不小心把酒洒到毯子上,自己的膝头上,把盐撒得满地。这时候四周昏暗,篝火不再烧得那么旺,可是人人都懒得站起来,去添一把枯枝子。大家都喝葡萄酒,也给柯斯嘉和卡嘉每人倒了半杯。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喝下一杯酒,然后又喝一杯,有了醉意,忘掉基利林的事了。

“丰美的野餐啊,迷人的傍晚,”拉耶甫斯基说,由于喝了酒而快活起来,“不过我仍旧认为优美的冬天比这好。‘他的海狸皮衣领蒙着浓霜而变得银白’②。”

“各有所好,”冯·柯连说。

拉耶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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