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生,自红娘走后,高兴得几乎发狂,反剪了手,在书房里团团转,心里不住地偷笑,心想凡事都有前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的。谁能料到,崔家的婚姻已被赖掉,小姐却给我这一场好处,岂不是姻缘本是前生定吗?这件好事,己是煮熟了的鸭子,想我张珙是猜诗谜的老行家,足智多谋,是风流随何,浪子陆贾,小姐的那首诗,一猜一个准。他又拿出小姐的诗篇,字迹秀丽,一笔卫夫人的美女簪花格,上好的薛涛笺,散发出阵阵墨香。他爱不释手,放到鼻子上,闻了又闻,然后就一遍遍地吟哦,继而由低哦到朗吟,在抑扬顿挫的朗读声中,把他此时此刻的喜悦心情,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还是老高老高的,心中很是焦躁,不觉骂开了:“今日这个鸟天,百般的刁难,就是不肯暗下来,老天啊,何苦硬要争这几个时辰呢?太阳啊!你快快替我滚下去吧!唉!读书时盼望白天长些,就怕黄昏来临,可是总是不知不觉地红日西沉,很不情愿地关门;今天我要去赴海棠花下约,日头就像生了根一般,死都不肯下去,只好再等一等了。”等了没有多久,张生坐不住,又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那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依旧明晃晃地高挂在那里,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琴童见了,说道:“相公,秋老虎吃人,太阳还是毒辣辣的,小心中暑!”张生道:“我恨煞鲁阳,只顾打仗,挥什么戈,不让红日西沉。我要看他刁难到什么时候。”

琴童道:“相公,你今天为什么盼太阳赶快下山?”

张生道:“休得多问!”

琴童道:“是不是又要到假山上去操琴?”

张生道:“不是的。”

琴童道:“那么就是去会我家主母了。”

张生道:“不用你管。”

琴童道:“相公,你要去会我家主母,站在太阳下晒是划不来的,晒干了我家主母会不喜欢你,晒得发痧,主母也会心痛。”

张生道:“啊哟,这还了得!幸亏你提醒,否则,太对不起小姐了。”

琴童道:“相公,在树阴底下看天也是一样的。”

张生一想不错,我何必非要晒太阳不可呢,就走到树阴底下,站了一会儿,又看看天色,太阳已偏西了。说道:“这不知趣的三足金乌,圆圆地耀人眼睛,怎能弄一把后羿的射天弓来,干脆把这留下的一轮红日也射落算了!”

琴童道:“相公,太阳已经下山了。”

张生道:“谢天谢地,总算下山了!”

此时,前边寺院里传来暮鼓晚钟。张生匆匆吃过晚饭,将身上衣衫重换了一套,心想,今天必须把琴童支走,不能让他跟随,否则,我和小姐‘哩也波哩也罗”,他岂能在旁。说道:“琴童,晚饭后无事,你先去睡吧。”琴童想,今天相公一定有事,叫我先睡,是要把我支开,肯定是去和小姐幽会,我倒要看看怎样“会”法。说道:“相公,琴童还要侍候你哩。”张生道:“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琴童道:“现在去睡也太早了。”

张生道:“叫你去睡,你就去睡,不必罗嗦!”

琴童想去睡也好,我可以盯梢。说道:“是,遵相公吩咐。”说罢,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张生见琴童已去睡觉,自言自语道:“这就好了,稍等片刻,拽上书房门,到得那里,溜进花园,妙哉!”

张生带上了房门,经过院子,走上花径,转眼到了便门口,用手轻轻推了一推,门依旧紧闭着,大概辰光还早,小姐尚未下楼,就转到假山上,站在那天弹琴之处,登高而望。只见隔壁花园里静悄悄地并无一个人影,只有蟋蟀在此起彼落地鸣叫。其时已月上东墙,清辉如水,好一派新秋景象。张生的心情格外舒畅,今晚上可以了却相思,不过也有点忧虑,小姐会不会失约?不过小姐是守信之人,不可能不来的,我只消待月西厢下,小姐一定会迎风户半开的。

却说红娘告辞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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