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3)
“我怎么管家,这可是我个人的事,”杰生说。“你到底肯不肯为我出力?”
“你把她逼得离开了家,”警长说。“而且我还有点怀疑,这笔钱到底是应谈属于谁的,这桩公案我琢磨我是一辈子也弄不清的。”
杰生站着,双手在慢慢地绞扭他捏着的那顶帽子的帽沿。他轻轻地说:“那么,你是不准备出一点力来帮我逮住他们了?”
“这事与我毫不相干,杰生,要是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当然得采取行动。可是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只好认为这事不在我职权范围之内。”
“这就是你的回答,是吗?”杰生说。“你趁现在还来得及,再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杰生。”
“那好吧,”杰生说。他戴上帽子,“你会后悔莫及的。我也不是没人帮忙的。这儿可不是俄国,要是在那儿,谁戴了一只小小的铁皮徽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他走下台阶,钻进汽车,发动引擎。警长看着他启动,拐弯,飞快地驶离这所房子,朝镇上开去。
钟声又响起来了,高高地飘荡在飞掠过去的阳光中,被撕裂成一绺绺明亮的、杂乱的声浪。杰生在一个加油站前面停了下来,让人检查一下轮胎,把油加足。
“要走远路,是吗?”加油站的黑人问他。他睬也不睬。“看样子总算要转晴了。”那黑人说。
“转晴?见你的鬼去吧,”杰生说,“到十二点准下倾盆大雨。”他瞧瞧天空,想到了下雨、泥泞的土路,想到自己陷在离城好几英里的一个破地方进退两难。他甚至还幸灾乐祸地想,他肯定要措过午餐了,他现在匆匆忙忙动身,中午时分肯定是在离两个镇子都同样远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还觉得现在这个时刻倒是个天然的喘息机会,因此,他对黑人说:
“你他妈的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给了你钱,让你尽量阻挠这辆汽车往前走。”
“这只轮胎里可是一点点气儿也没有了,”那黑人说。
“那你给我滚开,把气筒给我,”杰生说。
“现在鼓起来了。”黑人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您可以走了。”
杰生钻进汽车,发动引擎,把车子开走了。他椎到第二档,引擎劈劈啪啪地响,直喘气。接着他把引擎开到最大限度,把油门狠狠地往下踩,粗暴地把气门拉出推进。“马上就要下雨了,”他说,“等我走到半路,肯定会来一场瓢泼大雨。”他驱车离开能听见钟声的地方,离开小镇,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幅自己陷在泥潭里千方百计要找两匹马来把汽车拖出去的情景。“可是那些马儿又是全都在教堂门口。”他又设想自己如何终于找到了一座教堂,他正要把一对马儿拉走,牲口的主人却从教堂里走出来,对他又吼又叫,他又怎样挥起拳头把那人打倒在地。“我是杰生·康普生,看谁敢阻拦我。看你们选出来的当官儿的敢阻拦我。”他说,仿佛见到自己领着一队士兵走进法院去把那个警长押出来。“这家伙还以为他能两手交叉地坐着看我丢掉差事。我会让他看看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差事。”他一点儿也没想起他的外甥女,也设想起自己对那笔钱的武断的评价。十年来,这二者在他眼里早已失去了实体感和个体感;它们合并了起来,仅仅成为他在得到之前即已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