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写信给梅蒂维埃,过了几天收到一封短短的复信,她看着完全放心了。

致昂古莱姆赛夏印刷所大卫·赛夏先生

本月五日来函收悉。四月三十日未曾照付之到期票据,据尊处解释,原为解救令亲德·吕邦泼雷先生一时之急。令亲花钱撒漫,小号自当用合法手段令其偿还,此举想对尊处不无裨益。观其目前处境,诉讼谅亦不致拖延过久。倘令亲不能偿付,则宝号为多年老店,想必以信用为重。此复……

梅蒂维埃。

夏娃对大卫道:“好吧,哥哥受到控告,就知道我们没有力量付款了。”

夏娃说出这句话来,显得她心情大变。她愈来愈认清大卫的品格,愈来愈敬爱,对丈夫的感情代替了手足之情。可是她不知放弃了多少幻想!……

现在我们来瞧瞧退票清单在巴黎市面上经历的路程。一张本票从持票人手中转到第三者手中,第三者(在此是一家商号)根据法律,有权在票子上好几个债务人中挑出能迅速清偿的一个,向他单独提起控诉。因此吕西安被梅蒂维埃的执达员告上了。这控告其实毫无用处,却也经过许多程序。梅蒂维埃不过代人出面,躲在背后的是库安泰弟兄;梅蒂维埃明知吕西安无力偿付,但无力偿付的事实必须经过证明,在法律上方始成立。他们便用以下的程序来证明吕西安无力偿付。

五月五日,代表梅蒂维埃的执达员把昂古莱姆的退票清单和拒付证书送交吕西安,附着巴黎商务法庭的传票,要他上堂去听一些难堪的话,以及若不缴清欠款,将以商人身分受到羁押的警告。等到四面受困的吕西安看到传票,商务法庭的缺席判决书又送来了。他的情妇柯拉莉不知底细,只道吕西安帮了妹夫的忙,欠下这笔债,她拿所有的文件一齐交给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女演员在舞台上见的执达员太多了,看到贴着印花的文件并不当真。吕西安眼泪汪汪,觉得赛夏多么可怜,自己假造票据多么可耻,很愿意料清债务。他少不得去请教朋友用什么办法拖延时间。卢斯托,勃龙代,毕西沃,拿当告诉他,商务法庭只能管辖商人,诗人不必理睬;可是商务法庭已经派人来查封财产了。贴在门上的那张颜色逐渐褪淡的小黄条子,会使当事人信用扫地,叫平日给称赊账的小店老板大起恐慌;而有些诗人对于七拼八凑的木板,破烂的丝绸,染色的呢绒,所谓家具什物,非常重视,见了封条更是浑身冰冷。如今吕西安门上便贴着这种条子。等到柯拉莉的家具正式要搬走了,《长生菊》的作者去找毕西沃的朋友德罗什,那位诉讼代理人看见吕西安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张皇失措,哈哈大笑。他说:“没有什么大不了,朋友,你是不是想拖时间?”——“拖得越长越好。”——“那么第一步对执行提出抗告。你去找我的朋友商事代理人玛松,把案卷交给他,让他接二连三的抗告,替你当全权代表,不承认商务法庭对你有管辖权。这一点毫无困难,你是相当出名的新闻记者。如果民庭出了传票,你马上通知我,那时才轮到我出场。你放心,谁要难为美人儿柯拉莉,我叫他们一齐滚蛋。”谁知对方逼得很凶,五月二十八日吕西安被民庭传去,判决的迅速出乎德罗什意料之外。财产遭到第二次查封,黄条子又贴在柯拉莉门上,家具又要搬走了。德罗什象他自己所谓受了同行暗算,有点不好意思,递了一张紧急申请的状子表示异议,凿凿有据的主张家具是柯拉莉小姐的。法院准了状子,发下重审,确定家具的产权属于女演员。梅蒂维埃不服,提出上诉,七月三十日判决下来,上诉驳回。

八月七日,驿车带给诉讼代理人卡尚一大包文件,写着:

梅蒂维埃控诉赛夏和吕西安·沙尔东的案卷。

内中第一件是一份清账,内容照原件抄录,保证正确。

本年四月三十日到期票据一纸,出票人大卫·赛夏,持票人吕西安·德·吕邦泼雷,结至五月二日为止,退票消单金额1,037.45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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