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员带着挖苦的口气对吕西安道:“先生,你说你认识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她不是来了吗?”

吕西安狼狈得很,尤其换了新装,德·巴日东太太似乎认不得他了;直到吕西安走近去,她才微笑着说:“你这打扮妙极了,来吧!”

检票处的职员又变得正经起来。吕西安跟在德·巴日东太太后面。她一边走上歌剧院的大楼梯,一边把吕西安介绍给弟媳妇。内廷总管的包厢在正厅和侧厅的拐角儿上,望得见全场,全场也望得见这个包厢。吕西安坐在德·巴日东太太的弟媳妇背后,很高兴躲在黑影里。

侯爵夫人口气怪亲热的说:“德·吕邦泼雷先生,你第一回上歌剧院,还是坐到前面这个位置上来,看得清楚些,不要客气。”

吕西安只得从命。歌剧第一幕快完了。

路易丝看到吕西安改了样子,诧异之下凑着他耳朵说:

“你很会利用时间。”

路易丝还是原来的路易丝。不幸她和一个时髦女子,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巴黎的德·巴日东太太坐在一起,大大的吃了亏。光芒四射的巴黎女子使外省妇女的缺点格外显著。吕西安见识了这个豪华戏院中的风流人物,又看到身边这位名门闺秀,眼界大开,认清了可怜的阿娜依斯·德·奈格珀利斯的真面目,同巴黎人眼中看出来的一模一样,只觉得她高大,干瘪,憔悴,皮肤长着红斑,头发也红得厉害,脸上到处是骨头,拿腔作势,自命不凡,说话酸溜溜,土气十足,装束尤其难看!巴黎人的旧衣衫连褶裥都还有个款式,说得出名目,看得出原来的样子,外省人的旧衣衫却不知所云,只能叫人发笑。德·巴日东太太的相貌和衣服既不高雅,也不新鲜,丝绒和皮色同样斑驳。吕西安因为爱过这副乌贼鱼骨,暗暗惭愧,他想只要路易丝再装出贞洁的样子来,就跟她分手。吕西安眼力挺好,发现所有的手眼镜都向他这个标准贵族的包厢瞄准。一般最时髦的妇女边说边笑,准是在打量德·巴日东太太。看着人家的笑容和手势,德·埃斯巴太太知道她们为什么嘲笑,可是她满不在乎。第一,谁都看得出她的女客是外省来的穷亲戚,这是巴黎无论哪一家都有的。其次,大姑曾经提到自己的装束,表示担心;她安慰大姑,认为阿娜依斯打扮好了,巴黎人的举动态度很快就能学会。德·巴日东太太即使不懂交际场中的习惯,天生有种贵妇人的高傲,一股形容不出的气息,可以说是种族的标记。下星期一她就能扬眉吐气了。况且侯爵夫人很有把握,只要大家知道这女的是她的大姑,就会把冷嘲热讽暂且收起,等重新考察过后再下断语。吕西安万万想不到,脖子里裹上一条围巾,穿上一件美丽的衣衫,戴上一顶时行的帽子,再加德·埃斯巴太太的指导,路易丝会有怎样的变化。刚才侯爵夫人已经在楼梯上嘱咐大姑别扬着手帕走路。雅俗之分就在这一类数不清的小地方,聪明的女子一来就懂,某些女人永远不能领会。德·巴日东太太一心向上,绝顶机灵,完全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德·埃斯巴太太深信收下这个徒弟准有面子,也就乐于栽培。总之,两人之间有了联盟,彼此的关心使联盟更加巩固。德·巴日东太太忽然对当今的偶像崇拜得五体投地,被她的风度,才情,周围的人物,诱惑了,迷住了,为之神魂颠倒。德·埃斯巴太太有的是野心勃勃的贵妇人的神通,德·巴日东太太看出这一点,决意做她的卫星,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毫不含糊的佩服弟媳妇。侯爵夫人看见有人一片天真的归附,当然高兴,觉得大姑无财无势,应当关切;并且她已经安排妥当,尽可以收个门徒,自成一派,巴不得叫德·巴日东太太做一个亲随,做一个奴隶,死心塌地的歌颂她;在巴黎妇女界中再见这种角色,比在文坛上找一个始终回护你的批评家还要不容易。可是大众的好奇心表现得太明显了,初次露面的太太也不能不发觉;德·埃斯巴太太不让大姑难堪,故意把众人骚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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