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金色细线凌空勾绞,光波荡漾,水池上方蓦地凝结出一朵硕大的金色兰花,飞泉淋撒其上,花瓣微颤,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然点缀,玉露呈盘,绚烂瑰丽。
中央处,十几根幽蓝的花蕊流光炫目,丝丝蓝芒倒垂向下,覆盖在水池面上,汹汹上翻的漆黑雾霭登时深入水中,紧贴地面,堆积成一层厚厚的黑色板结块。
“结印!”阳坤双手交叉,金线细密勾连绷紧,螺旋状飞转的兰花缓缓降落,刚一触及水面,底部恍若蛛网般的金丝布满了整个池子,将地底的黑色板结紧紧包裹一团,漂浮在池水中央,一动不动。
“啊!好痛!”一旁的毕方全身湛蓝一片,皮肤臌胀成团,双眸蓝芒冲爆,双臂胡乱探抓,踉跄跌爬,颇为狼狈。
阳坤见状,心中一惊,并不是过于惊讶,指尖一弹,一团黝黑的光束打入了他的口中,几个呼吸过后,毕方只觉得丹田内狂暴的力量渐次敛息,阵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也缓解了许多,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气,道:“阳坤,你怎么将蓝凤凰的灵体打入了我的丹田中,以我现在的修为,十年内根本无法吸收!”
“嘿!”阳坤也不答话,悠悠一笑,十指一抖,数十道金丝纷纷缭绕成结,挂在了石棱柱上的鸟头上,他徐徐向前,低下头,望了望漂浮在水中的黑色板结块,冷冷一笑,又将内嵌的鸟头纷纷扯出,霎时间,鸟喙中飞溅的红光陡然一凝,金光灿灿的兰花灵气渐渐消散,化作了一座石雕,银白如雪。
“不错!这个封印真够复杂,百年之内固若金汤。”毕方站起身子,拍了拍裤腿处的灰尘,细细一看,笑道。
阳坤转过头,微微一笑,道:“三危山百年来都没来过外人了,我将灵体打入你的体内,足够你突破太神极,也算是大礼一份了”说着,他拍了拍了毕方的肩膀,又道:“太神级的高手在当世恐怕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毕方闻言,微微一愣,摇了摇头,笑道:“你看,我也是一个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修炼什么的,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况且蓝凤凰堪比绝世仙药,我要是炼化了,尽管寿命延长了百年,可是红尘中的一切,我早已厌倦了。”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中荧光点点,又是羞愧,又是不舍。
“哈!此言差矣,岂不闻穷且益坚,志不可堕,何谓知天命?我辈既然在世,必有羁绊在身,或为自己,或为他人,也许是为了赌一时的辉煌,也许是为了争一口气!”阳坤双眸金芒湛湛,凝视着毕方,又道:“太神级是一个微妙的世界,脱胎换骨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脱胎换骨!”毕方失声叫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双眼圆睁,怔怔的凝视着阳坤,沉在心底的火热慢慢翻涌而上,流过喉咙,直冲脑海,两颊赤红,恍惚中,眼前又浮现了自己跪在黑夜的森林中,昂首望天,滂沱大雨击打在脸容上,刺骨的剧痛也抑制不住心中恐慌,绝望,“老天!老天!我要变成人,我要便成人!……”
阳坤双眼雪亮,一下子看出了他内心的蠢蠢欲动,又道:“毕方,三危山的丹药,秘典,功法……应有尽有,我以太阳族太子的身份向你保证,十年之内,定让你堪破太神,脱胎换骨!”
毕方低下头,眨了眨酸麻的双眸,心中惊骇不已,道:“功成之后,你需要我做什么?”,听到这,阳坤暗叹了一声,笑道:“很简单,只需要借你一臂之力!但绝不是伤天害理之事。”
“成交!”毕方思量了半晌儿,觉得无甚大碍,一口答应,“哈哈哈!”两人对望了一眼,朗声大笑,并肩走出了山洞。
高空中,木澜舟飞速滑行,由于有了蓝凤凰的威压,底部的翎羽雀欢腾不已,翅翼抖个不停,碧绿的尖喙叽叽喳喳,悦耳婉转,夏禹与丽丝并肩站在舟头,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下方的一切。
天空中层叠交织的雾霭,黑白相间,穿梭其间,湿气颇重,不时,一道道金黄的光束破云飞洒,照射在身上,丝毫没有烧灼滚烫的痛感,反而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清凉,夏禹不由心中一疑,问道:“丽丝,这里的阳光怎么没有温度?”
丽丝闻言,淡淡一笑,贝齿银白如雪,嘴角的酒窝微微一凹,偏过头,道:“傻瓜!三危山是在地底,难道你不记得我们是从一座山峰的底部下来的吗!”她顿了一口气,捋了捋鬓角的青丝,又道:“我们头顶上的日光是用一块多棱冰晶折射而来的,不然,动植物是无法生存的,你看西南角上还有一个光球。”
夏禹顺着她的手指所指,果然在西南角的天空中,看到了一个炽白闪亮的光球,香风扑面,他斜眼一瞟,只见丽丝仟仟玉指上缀了一个个细小的红点,倘若不是近距离观看,还真难以发觉,又问道:“丽丝,你手指指肚间缀的红点是什么?”
“哈!红点么?”丽丝轻轻一笑,将手掌翻转过来,五个鲜红的斑点映入夏禹的眼帘,道:“我娘是蚕神,精通各种丝茧封印,而我也传承了一部分。”说着,她双眸一眨,嘟起嘴唇,食指一压夏禹的手腕,银丝喷涌而出,瞬间结成了十字形的封印,金光一炸,将他全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啊!丽丝,放了我吧,你这银丝收缩的太紧了吧!”夏禹心中一惊,大叫道,稍微晃动一下,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嘭!”的一声,倒在了舟底上,滚到了一侧。
“哈哈哈!”丽丝欢喜的咯咯大笑,玉手掩住红唇,鬓发抛散,双颊微红,道:“活该!你这小子好奇心倒不少。”说着,俯下身子,将夏禹移到舟板上靠着,微微松了松收紧的丝线,捏了捏他的脸蛋,又道:“等下看看你的身体强度哦,不许丢脸!”
夏禹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身体强度?那是什么东西?丽丝紧靠着他坐下,呆呆的望着下方的地面,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碧绿色的石棱横陈耸立,柔草密密,幽蓝如海,一条丈余宽的溪流一望至底,灰白扁圆的鹅暖石散落其间,迸溅的水花,飞飙若雪,熠熠耀目,横斜平滑的石壁上,爬满了碧绿如毯的苔藓,溪水一淋,陡然一艳。
密林深处,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枫树赤红如火,枝丫交叉,散向八方,亭亭如盖,细瘦的细条上缀满了一页页巴掌大得枫叶,三叉戟状的纹缕绵延至叶尖,微风习习,纷纷飘落而下,悠悠翻转,划出了一道道绚丽的弧线,落在了地面。
层林浸染,赤红如火,丽丝不由得痴了,眼眶一酸,抑制不住的泪水簌簌滑落,睁大双眼,视线中扭曲一片,在这火红的世界里,她脑海一震,猛地记得,那一年,自己八岁,瘦若豆芽儿,是哥哥背着她来到了三危山,踏着地面如火的枫叶,消失在天际的尽头……那一刻,她觉得哥哥的背是那么暖,那么宽,忍不住将脸颊紧贴上面,闭上眼睛,恍惚能听到他汹汹跳动的心脏,铿锵有力。
她还记得,那一年,自己十六岁,并排与哥哥躺在柔软如纱的枫叶上,呆呆的望着天空中舒卷的云朵,她转过头,望着他俊朗丰毅的脸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一红,瞪大双眼,道:“哥!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丽丝?”
他张开微眯的双眼,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宠溺道:“傻丫头,哥哥怎么会丢下你呢?别胡思乱想了。”,“唔,人家哪有胡思乱想,人家只是问一问嘛。”丽丝一下子扑倒他的怀中,撒娇道。
她将脸颊贴在哥哥的胸口,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肩膀,紧扣的指尖微微发白,生怕自己一松手,便发觉这是一个梦,感受着脸颊处的温热,她笑了,心中暗暗想道:倘若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丽丝就会织成一个茧,将自己埋在其中,无论是一百年,还是还是一万年,丽丝都会等你回来……
“丽丝,你怎么了?”夏禹望了望身边,泣不成声的丽丝,耸了耸肩膀,碰了她一下,一脸忧心的问道。
“没事!触景伤情而已。”丽丝止住哽咽的颤音,俏脸上泪珠挥洒,晶莹闪亮,一束金黄的光浪斜射而来,霓浪飚卷,睫毛一颤,又一道泪水横流,顺着脸颊,滴落在翻飞的丝带上,梨花杏雨,惹人怜惜。
夏禹闻言,心中一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久挂于心呢,劳神费力。”,丽丝恍若未闻,转过头,呆呆的凝视着飞掠而去的枫树林,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哥哥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呢?多想回到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哥哥?”夏禹歪着脑袋,念了一遍,心底弥漫的忧愁与痛楚就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兴奋,狂喜让他忍不住昂首狂笑,转过头,抑住脸容上的喜态,道:“阳坤大哥这些年一直在找我,如今我来到了三危山,我想他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满世界的东奔西走了。”
“是啊!你说的不错,这些年哥哥一直是在寻你,不过……”丽丝闻言,精神一震,勉强笑道,不在言语。
“呼!”狂风呼啸,掀飞的气浪水晕般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纷飞的枫叶漫天飞扬,赤芒点点,“啪!”丽丝黑袍羽衣上的丝带随风狂舞,一下子击打在夏禹的脸上,只听到一声痛哼,支离破碎的语言亦是顺风飞散,像是什么也没说一般。
山谷中,毕方与阳坤一前一后飞速极掠,茂密的丛林树灌纷纷被掀腾的气浪扫到两侧,一黄一红的圆形护体光罩彼此碰撞,迸溅的电花噼啪作响,流曳的光带恍若划过夜空中的流星,波谲绚烂,经久不息。
望着身后紧跟不舍得毕方,阳坤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暗暗想到:天下间能与御风术匹敌的功法寥寥无几,化作本尊的毕方才堪堪相抵,由此观之,他的功力已经在我之上了,而且不只相差一个层次。想到这里,他嘴角一斜,也不知是悲,还是喜。
就在这时,山谷上空,猛地飘过了一叶火红的枫叶,悠悠滑落,恍若一团燃烧的火浪,阳坤抬起头,望了半晌儿,苦涩一笑,脚尖一歪,身体破空向上,探手一抓,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摊开手掌心,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萦绕在鼻息间,火红的枫叶在狂风的吹动下,微微颤抖,就像那天夜晚蜷缩成一团在自己怀中失声痛哭的丽丝,抖动的枫叶尖恍若她不住耸动的的肩膀,呼啸的风声萦绕在耳畔,他闭上了双眼,眼角抽动,一颗硕大的泪珠飞散在空中,分裂成无数瓣,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痉挛的嘴唇呢喃不断,“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丽丝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低下了头,默默紧握了拳头,转身离开,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浩瀚的天宇,一瞬间,他忽的感觉自己渺小的如一撮尘埃,有心无力。
也许是对的呢?阳坤在心中暗暗想到,甩了甩脑袋,他将手心的枫叶揉成碎片,慢慢的松开了手,让纷杂的念头与火红的枫叶随风而去吧,也许有一天,你终会明白,无论走到哪里,哥哥都不会丢下你。
天色渐暗,两人飞过了山谷,映入眼帘是一条笔直如线的石板路,宽约二丈,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石板的堤坝颇低,幽蓝的海水距离岸沿只有寸许之长。可令人惊奇的是,海面上波平浪静,丝毫没有硕大的浪头,飞溅激荡,不时,一只只雪白的海鸥振翼尖啼,金黄的尖喙划过海面,荡起了一丝丝微弱的毂纹,扩散不到十丈,便敛息无踪。
夜空中,淡黄的云朵舒卷交叠,高空中湛蓝的星海,闪光点点,海面上波光粼粼,块状的光亮,起伏不定,时而移动翻滚,时而摇曳逸散,一片迤逦炫目。
最南方炽光如爆,一片高耸入云的建筑赫然凌空,下方翻滚的雾霭交织聚散,正中央是是一座三层交叠的银蓝色宫殿,最下方是一个高约丈许的方形石门,两侧布满了或蹲,或卧的奇珍瑞兽,螭龙盘旋。上层则是一片平坦的石台,银色的屋檐下垂了无数炽白的灯笼,雕文镂物的红漆木门两侧,站了两位身穿金黄战甲的将士,一个持剑,一个持戟,气息内敛,霸气十足。
最顶层便是一个眺望亭,荧光闪闪的玉石雕栏,飞檐流瓦,勾心斗角,晶莹剔透,中央处则是一根笔竖立的银蓝色光柱,一道道银色光浪没入了宫殿之中,而宫殿后方布满了无数竖立的银蓝色石塔,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不可胜数。
毕方凌空站在云端,望着下方雄浑浩瀚的宫殿,惊叹道:“好大的手笔!真不愧是雄霸一方的超级氏族!”,阳坤闻言,微微一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已,远不如当年了。”
“不管怎么说,太阳族绝对有实力抗衡中原的几大超级氏族,难道你没有这种想法吗?”毕方神色郑重说道,毕竟他在外游历了几十年,一眼就看出了太阳族的真实底蕴。
阳坤想也不想,摇了摇头,笑道:“昔日,先祖危难之际,中原的帝尊急忙赶来帮忙不说,在重建氏族时,更是不遗余力,倘若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何谈生存!”他说到这,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重建后的氏族,元气大伤,已然不复当日的雄威,更何况,太阳族人口稀少,一旦征战四方,距离灭族也不远了。”
“嗯!”毕方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道:“太阳族的子孙战力超绝,就在我刚一踏出山谷时,就有不下于三万个不弱于我的念力扫了过来,当真是恐怖至极!”
“哈哈!你难道不知福祸相依吗?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心扑在修炼上,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将身体内各种机能破坏殆尽,氏族内繁衍能力极低!”阳坤苦笑了一声,缓缓降落,道:“也可能是先祖留下的战意吧!我辈之人对超高妙绝的功法颇为在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这里,毕方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想道:倘若有一天,太阳族征战四方,不止是何等的壮怀激烈,也许只有西南沿海那个氏族可以匹敌吧!
两人信步走入石门内,来来往往巡逻的军队,盔甲铿锵,微微扫了一眼后,便转身而过。而毕方发现,在巡逻队中,居然有两个人的气息稳稳地盖住自己,举头四顾,不时还会发现红漆木窗中,偶尔斜眼瞥过的十几岁少女,亦是流露出骇人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