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满地风霜。

云山江畔,赭黄色的江水奔流滚滚,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涡激荡交叠,泡沫飞溅,掀起几丈破空抛甩水浪,一颗颗恍若拇指般大小的水珠,飞花散玉,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无暇,散发出一圈圈瑰丽粲然的七彩霓浪。

狂风呼卷,掠过江面,山峰一侧枝叶脱落殆尽的寻木树被撕扯的摇摇欲坠,树底一丈处,碎石堆积,十几只红黄相间的短蟹虾挤作一团,蟹钳勾绞,紧紧地贴在内凹的石洞中。

“哗啦!”一声巨响,天空中乌云滚滚翻腾,肆虐的狂风像是脱缰的猛兽,裹挟着乌云,轰然而下,顿时掀起一层滔天骇浪,水花淅沥,漫天飞扬,被浸湿的寻木枝叶四处仰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寻木枝干在底部折断,失去支撑的枝叶瞬间倒垂而下,砸在堆积成山的乱石上。

“唉。”站立在关山峰顶的禹王,目力所及,皆是一片汪洋,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江海决堤,洪水漫漶,脚底下奔流而逝的江水,就像一头凶性大发的野兽,蓦地张开了硕大无匹的血盆大口,将自己当头吞下,一丝丝道不清的忧郁始终缭绕心间,难以释怀。

“叮叮叮”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金石激荡,铿锵悠扬。禹王眼皮一动,全身上下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弥漫在心间的疲惫一扫而空,不由得徐徐向前,想要一探究竟。

禹王越王前走,萦绕在耳畔的音调越是清奇,心中疑惑不解,暗暗想到:难道此处还有别人?如此一想,不由得加快的步伐,隐隐喜意亦是隐现在眉间。

直至峰顶尽头,除了横斜堆叠的石块外,周遭别无他物,禹王巡视半晌,依旧没发现半个人影,而那悠扬的乐音却是愈加洪亮。

禹王遁声寻找,隐隐觉得就在前方一丈处,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整个身子猛地一滞,摇头苦笑一声,慢慢地转过身子,坐在一块突兀凌空的石块上。

难道是自己的梦魇所致吗?禹王拂过一角覆盖在脸庞的绿色披风,自忖道。自己踏遍万水千山,经历过无数奇人异事,方才的金石之音只不过是狂风冲灌岩壁间凹凸不平的石洞而已。

“轰!”浪涛击打山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飘散的水雾弥漫凝结,寒风一吹,登时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冰晶,顺风飞射,扑面而来,禹王觉得整个张脸就像被一根根银针扎一般刺痛难忍。

“砰!”禹王念力一动,淡蓝色的护体气罩瞬间将全身紧紧包裹,抬起头,凝视着北方,许久也不动一下,就像一座雕塑一样。

昔日的蜀山,还能重现么?那些一触摸就发出“咯咯”脆笑的罗果草,是陪伴自己走过十余年伙伴,现在举目四顾,哪还有半点身影。还有自己第一次遭遇猛蛇的围攻,踏过的那棵奇文树,第一次学会打坐练功的园台,第一次试着去抓飞溪中的赤尾鱼,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大梦。

离开帝都已经三个月了,北方的灯火密密点点,摇曳的火苗恍若漫天闪烁的萤火,勾起自己无穷的念想。

记得在赤水之滨,星子漫天,散发着冷冷的寒光,西北方向的月钩炽芒闪耀,自己与她站立在溪水岸边,凉风袭袭,脚底下齿状的青叶草随风倒伏,划过你的肌肤,也划过我的掌心,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

对了,还记得第一次对你说出那句话时,俏丽娴雅,沉默寡言的你居然笑了,笑靥如花,双颊赤红。

时光回到四个月前,当你最后一次亲吻启时,目光中的哀怨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入了我的心脏,那银白色的霓练闪烁着圣洁的光芒,闭上眼,那闪闪的星芒就是你不舍的泪。

江河滚滚,不时会有身形短小的嗜蚊鱼破水飞出,硕大的嘴唇中蓦地吞吐出十几条赤红如血的细长舌头,尾鳍剧烈旋转,细长舌头也随之绕起了圆周,将江面上成团的蚊蝇卷入嘴中。

“啪啦!”嗜蚊鱼的溅水声,把禹王从沉思中惊醒,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暗暗自责道:洪水不息,何以为家?

头顶上的乌云渐渐消散,西方的烈日霞芒倾斜,浩浩千里的江河上尽是金光湛湛的浪头,遥望北荒,山峰耸立,高低错落的峰头就像是无数奔跑的巨人向南方袭来。

“咳咳咳!”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将禹王的身体纠成了一个团,颤抖地身子摇摇欲坠,左手撑着面前的巨石,右手抖了抖衣袖,擦了擦嘴巴,抬起头,幽幽的目光依旧望着北方那一片迷糊的山影。

云山交界处,断崖参差,横贯东西的堤坝北部,水流汇聚,旋卷的水涡带动周围百丈宽的水体原地打旋,呼啸水势像是一条咆哮的银龙,大块大块飞溅的水浪破空抛甩,摩擦的空气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爆鸣声。

北方山峰林立,地势高耸,山沟处下凹的沟渠洪水浩荡,日夜不息,十几条直径约为二百丈的江河,从千丈高的悬崖倾泻而下,炸起的水雾银白如雪,翻滚的雾花又像是平底冲爆而起蘑菇云,遮天蔽日,方圆百里都被笼罩其中,以至于这个地方常年雾气弥漫,雨水不息。

堤坝之北千丈左右,水雾袅袅,烟浪交叠,深不见底的谷壑中不时传来阵阵尖锐的悲鸣,震荡的声波恍若飙卷的飓风,将壑底的水花凌空抛飞。

“哗啦!”一声,只见一条身长百丈的蓝鳞飞鱼从谷底窜入堤坝上空,还没来得及翻转鸣叫,就被下方倒吸的飓风撕裂成片,而盘旋在堤坝一侧苍鹰顺势急扑,穿过大片大片坠落的浪花,争夺向四周抛散的血肉,片刻的功夫,偌大的躯体只喷洒下滴滴血雨,荡起的水雾向上一翻,周遭的一切又变得洁白无瑕。

竖亥站在堤坝边缘,脚趾顶端伸出的钢爪紧紧扣抓地面,整个身子斜立着往堤坝下方走去,欲往下方移动,澎湃的水压排山倒海而来,挤压的他连呼气都十分困难,激越的水花恍若一条条银色的光鞭,抽打斜撩,钻心的剧痛,让他整个身子都僵硬若石。

“格格!”壑谷底倏然传来一阵阵牙齿开合的磨动声,竖亥乍一听闻,惊骇的毫毛直炸,急忙止住了步伐,睁大双眼,仔细的探查下面的动静,渐渐地,只见一个无比高大的黑影显露出来,十二只黑色的肉爪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长矛,每次落地,都会将堤坝壁砸出一个深坑,往下一看,头顶上的两颗硕大的眼珠子,蓝光锃亮,恍若夜空中熠熠闪耀的夜明珠,而最贴近堤坝壁的蜘蛛嘴,此时却咬着一条蓝鳞飞鱼的头颅,丝线一般的血浪不断地从它的下颚流出。

“北海蜘蛛!”竖亥低吼一声,心中暗叫了声不好,这种妖兽是北海中的霸主,极其好斗,自己身无寸铁,怎能抵挡?而就在他正准备思量着怎么逃脱时,北海蜘蛛最前方的两只肉爪破空击来,震荡的气浪将四周的水珠都弹飞成雾。

竖亥见状,暗骂了一声,双腿半蹲,脚趾伸出的钢爪猛一借力,整个身子就像是断线的纸鸢,径直向下坠落,由于头顶在下,自谷底弹射上来的水珠,全都击打在他圆滚滚的肉头上,一阵阵彻骨的刺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眼看着越坠越深,竖亥忍住脑袋的眩晕,双手合十,凝神聚气,丹田内的真气汹汹流转,“嗤”的一声,眩光激爆,竖亥后背处倏然撑开了两对绿色的翅膀,赤红的血管勾连交织,凸起的肌肉光亮莹莹,缓缓交叉收缩,将整个身体牢牢包裹。

翅翼的拦挡,竖亥承受的压力陡然大减,微微睁开双眼,却发现脚下一个硕大的黑影正极速袭来,心中一惊,也来不及思考,绿色的翅膀轰然撑开,双脚一踏石壁,猛的一扇,绿芒炸舞,竖亥整个人呈直角滑翔出去。

几在同时,竖亥心中一颤,一下子将翅翼收拢,双腿抬膝,十个脚趾顶端钢爪暴涨,借着身体下堕的趋势,对准下方北海蜘蛛的头颅,猛地一踏,只听“噗嗤”一声,钢爪全部贯入,一股股块状的脑浆喷射而出,竖亥见一击成功,狂喜至极,收起钢爪,再一借力,向上空飞去。

突然,竖亥只感觉身体猛地一凉,心中一惊,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然身在水域中,转过头来,便发现西北方向的小堤坝已经崩塌,山岳般大小的浪头向自己的方向打来。

竖亥见状,抬起头目测自己与堤坝顶端的距离,略微思忖,全身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双翅绿光缭绕,微微一振,喷涌的气劲流窜水中,掀起了无数泛白的水泡,为了避免被浪头冲入壑谷底,竖亥只好潜入水中,躲避浪头的撞击。

正在他在水中慢慢摸索时,右手指顶端伸出的指甲,偶然间触到了一道裂缝,顺着裂缝往下摸,一直下潜至一百丈裂缝才慢慢消失,在竖亥看着来,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预示着云山边界的堤坝不就将会崩塌,一想到这里,他的心火烧火燎,炙烤的的剧痛,让他也顾不得头顶猛烈的浪头了,翅翼撑开,真气鼓荡,瞬间窜了出去。

半空中,竖亥低下头望着堤坝下方渐渐上涌的水位,心中悲苦交织,没想到形势比预料的还要糟糕,用不了多久,此处的江水定会满溢南荒,流向低处。

北方两座山峰的罅隙中,金光灿灿的余晖布满了整个山脚,炽白的雾浪上下起伏,旋飞的浪头搅动起阵阵呼啸的狂风,将紧皆贴在江水面上的雾霭,吹袭的向上倒卷,一时间,白雾弥天,勾绞着山峰上空淡薄的云朵,远远看去,方圆百里高低错落的山峰宛若北海岸边星罗棋布的岛礁,露出一个个黛绿色的峰顶。

竖亥望了望南荒的方向,抖了抖身体上的水珠,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弹珠,看也不看,顺手抛向了高空,摇曳的电光,一直冲到三百长高,这才炸开了一朵金色的图案。

做完这一切,竖亥一个转身,纵身向南荒飞去。

一路急掠,蹬波踏浪,不时会有体型硕大的妖兽尸体映入眼帘,裸露的伤口被洪水浸泡的泛白肿胀,锯状的伤口上下起伏紧扣,恍若妖兽紧闭的啮齿,闪耀着森森寒光。

竖亥微微抬头,迷蒙的水雾中只有一座黛黑色山峰伸出水面一丈左右,顶端歪斜着一棵枯死的树枝,枝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细蛇,五彩斑斓,绚烂夺目。树枝底部聚集着数十只红色苍羽鹰,脖颈曲直,金色的头颅高高昂起,翻卷的鹰冠赤红如血,绿色的眼珠子冷光闪闪,一动不动的盯着上方的群蛇。

枝丫上方的群蛇如临大敌,尾巴纷纷缠绕成团,蛇头昂起,下颚处得尖牙暴涨至两寸长,深绿色毒汁淋漓滴落,下方的泥土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圆洞,散发出淡淡黑烟,腥臭刺鼻。

正在这时,只听“嗷”一声尖锐的呼啸,下方的红鹰恍若离弦的箭羽,金黄的鹰喙开合不断,向上方的群蛇暴冲而去。

与此同时,枝丫上的群蛇散发出“嘶嘶”的吼叫声,蛇头猛地向前一颤,绿色的毒汁破空而去,两者一经碰撞,胜负即分,大部分苍羽鹰还没来得及靠近蛇群,就被毒汁一击而死,径直坠落在洪水中,水浪一卷,登时消失无踪。

山峰顶端的树枝一经震荡,底部的枝干裂纹密布,整个树枝立即向一边倾斜,“咚!”的一声,树干被一块凸起的石棱凌空抵住,震颤之下,枝丫上的群蛇溃散呈带,掉落水中。

山峰一侧的江面上,一只幸存的苍羽鹰漂浮在水中,迅疾的流水将它越冲越远,就在这时,一根漂浮的木头悠悠划来,苍羽鹰扑棱着翅膀,借助翅羽的力量,慢慢地爬上了木头上方。

“哗啦!”一声,骇浪迸溅,泡沫横飞,一只身形巨大的蓝海鲸破空飞出,血口大张,扑扇着身体两侧晶莹的鳍片,将木头与苍羽鹰吞入腹中,又甩了甩尾鳍,打了一个响鼻,滑入水中。

半空中的竖亥目瞪口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又急速向南飞去。

云山顶端,禹王盘膝而坐,双眼微眯,望着北方那一道淡淡的绿芒,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你这家伙,可算来了!”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话音刚落,北面云层中绿光越来越亮,回应道:“哎!王上,竖亥我一日千里,何慢之有?”

“嗖!”绿芒逸散,竖亥刚一落在山顶上,禹王便一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堤坝情况如何?”

竖亥抬起头望了望禹王,面色沉重,缓缓说道:”情况不容乐观,云山交界处水位上升过快,而且堤坝内侧又有百丈之长的裂纹,恐怕要不了多久,堤坝就被冲垮。”

禹王闻言,低下头,默默无语,踱步了半晌,道:“倘若堤坝毁坏,洪水径直南下,此处首当其冲,定被湮没。”禹王转过身,向南面望了望,又问道:“竖亥,你有什么办法?”

竖亥似乎早有准备,手指着西南方向,道:“王上,岷江底深岸阔,自北向南平直如线,只要在其中段下挖一百丈,缓解岷江蜿蜒处阻碍,便可分流一半的水量。”紧接着,竖亥手指着南方,又道:“嘉陵江底深三百余丈,岸宽一百丈,足够分流一半水量,而两侧的涪江与巴江底浅岸窄,完全可以忽视不用。”

禹王听着竖亥侃侃而谈,神色严峻,有条有理,心中欢喜至极,想起第一次见到竖亥时,他不会言语,凶性毕露,两只绿幽幽的翅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而现在呢,除了面容狰狞外,其他的一切与常人无异。

“哈哈哈!你小子果然有两下子!”禹王捶了捶竖亥的胸口,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嘿嘿!”竖亥见禹王夸奖自己,一时间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尖尖的绿鼻子,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竖亥,跟我来!”禹王收住笑意,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跃起,直至半空,极目远眺,南方方圆千里的水面上,一个三叉戟的形状熠熠耀目,那分别是涪江、嘉陵江、巴江。

禹王转过头,指着下方的三叉戟说道:“三江汇于蜀山的东南部,连接长江,倘若我将涪江和巴江下挖二百丈,岸宽增至一百丈,三江汇源,便可分流北荒四分之三的水量,而蜀山西南的水流只有岷江疏导,其承受的水量只能小,而不能大,一旦决堤,一切都前功尽弃。”

看着一旁暗暗思量的竖亥,禹王又道:“江河的开挖,切不可只图一时的便利”说到这,禹王望了望西南方向的岷江,心中总有些放心不下,转身又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岷江。”

蜀山西南,沟壑纵横,淡黑色的流水充溢其间,因为地势略高,再加上蜀山中部三江的分流,所以岷江方圆百里洪水回落,地表露出了大片大片黄色淤泥,数十座矗立的山峰被浸染成淡黑色,崖壁上挺立的竹松,柳果花亦是萎靡枯萎,滴落着残存的污水。

二人停留在岷江岸,目光顺着水道向南,便发现岷江堤岸保存完好,平滑如一黑耀岩石绵延无际,内扣的堤坝沿最大限度的阻挡了洪水的冲击,防止迸溅的水花散落堤坝外。

看到这里,禹王笑了笑,道:“怪不得人说“岷江宁,蜀山平”呢!它的蓄水能力果然不差。”目光下移,却发现堤坝下方一百丈处,刺棱交叠,怪石林立,平滑的堤坝壁坑坑洼洼,内嵌的坑洞直径约为十丈,其间褶皱积满了像是霜花一样的冰晶,俩人攀岩而下,来到坑洞旁,近身一觑,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寒气扑面而来,禹王心中一动,摸了摸冻结如花的眉梢,隐隐猜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竖亥说道:“我们去看看岷江中游!”

来到岷江中部,两人都眉头紧皱,放眼望去,到处皆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其中的一段堤坝像是被一把利斧从中砍断了一样,巨大的沟壑宽约二十丈,沟底涓涓流水不断的向内渗透,移步前行,只见中部蜿蜒处堆积了一层厚实的黄泥,蹲下身子,随手探抓一把,细细一捻,却发现手中的黄泥不参杂任何杂质,走到拐角处,映入眼帘的是上百块山岳般大小的石块,交叠挤压,将水道堵塞的严严实实,罅隙间填满了各种腐烂的枝丫,一丝缝隙都没有。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庆幸,一旦北荒洪水来临,水势在此处被阻隔,定会导致洪水满溢,到那个时候,岷江的作用也不甚太大。

就在此时,一旁的竖亥说道:“王上,此处的阻隔不同寻常,毕竟在排水量较大的水道中,其拐角处势必会抹上润滑细腻松鲸脂,一旦有较大的石块经过此处时,一经摩擦,松鲸脂即刻发生作用,助导石块。”说着,竖亥纵声一跃,倒挂在横斜的枝丫上,指了指身体一侧的松鲸脂。

禹王闻言,点了点头,定神看了看水道拐角处的黄泥,后退几步,凌空站在一座巨石顶上,右臂曲直,五指向下虚抓,只见一丝丝淡蓝色的气芒游走指尖,“当!”的一声脆鸣,一道蓝芒破空而出,蓝芒熠熠。

一旁的竖亥见状,睁大了双眼,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前后摇摆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喃喃自语道:“碧水剑!碧水剑终于出鞘了。”

剑身古朴,长约三尺,布满了淡淡闪耀的光斑,宽约一寸,两侧剑锋略厚,中部凸起,剑耳上翘,弯曲内扣,握柄缠绕着赤红的条纹,柄端却是一个昂首长嘶麒麟头,碧绿莹莹,一根红色丝线从上颚的尖牙穿过,微风轻袭,飞扬摇摆。

“喝”禹王低吼一声,右手挥剑,一道幽蓝的剑刃破空而出,迤逦冲爆,飞旋的气流恍若倒挂的霓虹,轰然撞击在前方堵塞的岩石。

“轰”的一声,碎石崩飞,掀起的黄泥如莲花般陡然怒放,无数个巴掌大小的泥垢向四周弹射迸溅,禹王当机立断,持剑置于胸口,左手掌心贴剑,略一前压,澎湃的剑气訇然倒卷,将前方水道疏导贯通,喷射的黄泥亦是被轰向了一侧。

淤泥尽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银白的雾浪,雾浪上扬,直到距离地面十丈后,便纷纷化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而下,两人心中疑惑甚重,急忙的走到前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一块长宽约为二十丈的水池,水雾袅袅,冷气袭人,池面像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膜,微微低头,斜眼一觑,光膜上冰晶攒列,寒光点点,恍若万千晶莹细小的虫子,缓缓蠕动。

竖亥望了一眼禹王,伸出食指,向下一探,一股刺骨的凉气直达大脑,手臂内的真气瞬间凝结为冰晶,曲直僵硬,半边身子居然动弹不得,竖亥心中大惊,情急之下,右手猛击左臂,只听“咔”的一声,食指的快速抽出,将池面硬生生的震出一条几丈长的裂缝。

禹王见状,急忙从腰间的皮囊中拿出一颗丹药,塞入竖亥的口中,几在同时,又探出手覆盖在竖亥的肩膀处,雄厚的真气汹汹流入,片刻的功夫,竖亥淡绿的脸上就转为一片碧蓝,继而恢复了正常,慢慢变成了深绿。

禹王扶着竖亥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石台上疗伤,半晌过后,自己一个人就站在池边的一侧,双眼盯着水道底部的冰晶,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过去了,禹王收起了碧水剑,蹲下身子,发现水池中开裂的缝隙中,并没有溢出半点东西,细细一看,只见裂开一寸左右的缝隙中好像有一层薄薄的光膜,微微凸起,似乎与外层冰晶的厚度相当。

看到这里,禹王再也忍不住了,探出手,用手指顶端的指甲挖破光膜,挑了一滴汁液置于指肚,慢慢揉捻,尽管一丝丝彻骨的凉气自指尖缭绕全身,可是那心中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法就此罢手。

“不冻圣泉!”半晌过后的禹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一口道出了脚下晶莹汁液的来历,其实在看到岷江上游堤坝壁间内嵌的冰晶时,他心中就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然而,对于“不冻圣泉”出现在岷江,禹王一时半刻也猜不透原因,一年前,只是在帝都的密典中偶尔的一次翻阅,才真正了解它。

“不冻圣泉”是天地间的一种神物,其来源众说纷纭,有人说来自九幽之都,也有人说来自北海荒漠,据密典上记载,一千年以前,在西北三危山沙漠蜃楼出现了一次,不过时间久远,现在也无人知晓。

禹王站起了身子,心中暗暗估量,“不冻圣泉”的出现,是否对疏通产生影响,不过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只要泉水不满溢,也无大碍。

转过身,望了一眼石台上的竖亥,念力一扫,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大声说道:“走吧,我们去嘉陵江尾部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南方飞行,竖亥望了望身后的禹王,笑道:“王上,咱们比一比御风之术吧!输了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禹王闻言,笑骂了一声,道:“你这个狡猾的绿泼皮,先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竖亥一听,欢喜的嘴歪眼斜,慢慢的降下速度,收起了碧绿的翅翼,来到禹王的一旁,头一歪,刚准备开口,却被禹王猛地向后一压肩膀,整个身子径直向后坠落,他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抬头,就看见高空中的禹王已经急速向南飞去,并向他喊道:“比赛开始吧!”

“你,你……。”竖亥欲哭无泪,上颚的尖牙啮咬的吱吱作响,背后翅翼一撑,绿芒炫目,叫骂着向南方飞去。

嘉陵江尾部,三江汇流,水势颇为壮阔,此时西方的山脚已经见不到一丝光亮,夜空中星光闪闪,湛蓝的云海反射的光浪将脚下的江河映照的一片碧蓝。

天海一线,两人仿佛沉醉于此处的绚丽的霓光,也不说话,方才的争闹也烟消殆尽了,禹王随手从岸边捞起了几根粗壮的树木,做了一个简单的木筏,漂浮在嘉陵江尾部。

两人左右细看,都发现涪江和巴江的深度过浅,从远处一看,就像两左高耸的山峰,中间下凹处,急流喧腾,飞瀑纷纷,自百丈的高空倾泄而下,直捣底部,方圆三十张左右的水域竟被冲出一个下凹的水涡,导致江中的水流纷纷向西北和东北方向快速移动,顺着水涡倒卷直下,自江心底部翻滚而上。

再往南一千丈,就是自东向西昼夜不息翻滚的长江,只要将北荒的水流导向长江,再由长江导向东海,水患即可平息。

禹王望了望望了望嘉陵江上游蜿蜒斗折的水道,转身向竖亥说道:“蜀山的治理计划已经完成了,清理河道的大军现在到哪了?”

“王上,一个时辰前,我在云山交界处发射了信号,现在应该快出北荒了。”竖亥暗暗估算了时间,回应道。

听到这里,禹王眉梢一动,笑道:“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没有他可不行啊!你现在就去北荒,替我去迎接他们吧!”

竖亥闻言,笑了一声,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一个头发蓬乱的人影,嘿嘿一笑,应了一声,双翅一抖,电芒乍泄,向着北荒的方向急速掠去。

禹王目送着竖亥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也不停留,纵身一跃,朝着嘉陵江的中部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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