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明山域的一派生机相反的,是大天音魔界中永恒不变的灰暗、压抑、狂躁。生灵在这里,总是会渐渐变得歇斯底里。
此刻的丁冥老祖战力全开,杀到天象为之巨变。苍云逆卷。
来自深层土壤之下的巨型黑背赤鼠早已抛尸在崩碎的大地之上了。松散的土层如同一个巨大的胃囊,吴吾眼睁睁看见大地蠕动起来,仿佛拥有生命一样,将巨兽的尸体渐渐腐蚀、消化。
“这、或许便是半灵土吧”,有族人捻着下巴道,捉摸不定。
“怎么可能!?”他身旁的一头同样来自鼓瞻部的齿貘翕动了下大鼻子,瓮声瓮气道:“分明便是一种介溶土,只有销融尸体的特性罢了,肮脏可怖,与包具万物的半灵土何止天差地别!”
吴吾默默听着,跟随一众族人斩杀仍不时钻出土壤的鼠类的同时,不停息地炼化着周遭的元力。少年的境界猛然提升到炼体境五重,却又立刻强行斩落下来,如此反复锤炼,使得这具借助一众族人的力量造化而生的身躯,渐渐强大起来。不多时便稳稳攀上炼体三重,并仍在稳步提升。
“阿吾,你莫不是在大阵穿梭之际受了伤罢?境界怎么掉落得如此之大!若非你的的确确有我鼓瞻部的血脉气息,我还以为你是魔界异类变化而成的。”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士抬手斩出一片倒刃荆棘,将远处身形闪烁的一头赤鼠撕裂,头也不转地说道。
吴吾苦笑,不知如何作答。身旁的十来只小兽也探头探脑望过来,几十只大眼睛骨溜溜转着,写满了疑惑。
长老詹让远远看过来,细细打量了下吴吾,道:“传闻仙阶的大阵总有压制凡生的趋势。阿吾你那时身处大阵,神魂离体,肉身若隐隐与大阵有什么冲突,自然会遭到压制。若是因而打落了境界,也可以理解。不过阿吾你有锻体境的底子,再修回来不会废什么力,只需小心这魔界元力,不比我天明山,太过驳杂,一定要提炼精纯了再行修炼。”
吴吾点头,也不多语,只是不停息地修炼着。
忽地,丁冥老祖长啸,衣裳炸裂,只余元力内甲。百丈肉身虚化做顶天立地的巨人,足踏一头庞大苍罴,挥舞长戟,劈向六角长蚣,将其逼在下风。冲撞间长蚣哀鸣,身节打着摆,直直撞向了大地。数头大小不一的实体三九筑、通天境鼠类、虫类畏畏缩缩围上来,不知为何对丁冥老祖莫名恐惧。
弥漫的灰霾受元力潮的牵引,将方圆数里笼罩在其中。各种玄奥的战纹自然演化成阵文,困住了来自地底的数头强悍异兽。
吴吾与一众族人急急看去,只见远处的战场诡异地扭曲着,时不时有余波劈开大地,震碎土壤中大片骸骨,却不伤生灵分毫。
“这是逆三天、都灵殿、歌朝颂堂的力量”,族长詹伯翰踏舟而来,与隆樟王极力压制住这里的战斗波动,“这三大秘境都是我鼓瞻部儿郎最为强大的杀伐秘境!若是你等机缘到了,或许此刻就能恍然彻悟,开启秘境!”詹伯翰半开玩笑道,毕竟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时至此刻,丁冥老祖的战斗已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了。
吴吾的视野里,不知有多少异类,已抛尸于此。从融魂境乃至至通天境,不一而足。
一众族人收拾尽方圆数十里土地上陷入狂躁的枯木、虫鼠,看向了最中心的战场。
秘境之力无比玄奥,观战的族人们有的皱眉,有的惊诧,有的思索,有的议论、切磋。忽地,某一处透露出不寻常的波动,众人望去,只见詹大瓜扛着两面斧,半身血迹,猛然跪倒在地,面色忽红忽紫,忍不住嘶喊起来,数道云气从嘴中飘出,转瞬即逝。
“这、这是歌朝颂堂!?不错不错,大造化!大造化啊!”有要好的族人欣喜道。到处都是喜色慕色。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有这样大的突破,可以说极为了得,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吴吾隐隐有所感应,思维发散,一个个点子从脑海中划过,却始终不得要领。少年可以肯定,这里的黑背赤鼠一族的“潜行瞬行”对自己极为重要,或许便是再度激发血脉神通的契机。只可惜这具身躯太过弱小,有些感悟明明浮现了,却又捉摸不定,难以把握。
而交战处,却倏忽浮现出一片城池虚影,如同海市蜃楼。紧接着灰霾与元力涌动,填充起城池的构架。
虚化了的丁冥老祖一击击溃云霭,手中拖着数头兽尸,愈行愈高。陡然间面容身形变得年轻起来,几个呼吸间就成了个魁梧战士。下一刻,又有六条手臂从肩部、背部伸出,骨刺狰狞!而最初的那两条,手掌中竟浮现出两张面庞,左手中是苍白笑脸,右手则是狰狞恶容。
一众族人目瞪口呆,只觉得难以置信。
“老祖、老祖怎么了!?”就连长老们都手足无措,喃喃道。
“我鼓瞻部的二郎们,记好了:百万年前老祖詹悍上人诞生于大天音魔界,乃是人族与劫骨臂魔族混血后裔。而后老祖游历诸界,寻得修行古法,开创蛮修一脉,于方叵界崛起,与同道共建天明山域蛮修之基业,直至升仙!”
丁冥老祖哈哈大笑,畅快道:“而今我等回归此界,可循先辈之道,炼出大魔真身!待部族强盛,再借大阵,杀奔天明山,一战定鼎,何等畅快!哈哈哈!”
众人望着老祖,只觉得不可思议!别说什么魔族,任何异族血统都向来为部族所排斥,此刻一旦知晓真相,无数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好了!不要顾忌太多!”族长詹伯翰厉声道,“我辈修士,一心向道,勿论天地万物、无尽族类,皆为升灵成就仙人,殊途同归!你我还是你我,未曾改变,只是更揭一重由来,更多一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