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孙明的家
这几天刘俊杰一直睡得不安稳。
孙明之死给他的内心冲击很大，他深深的为此自责。
想到女谈判专家说家里现状时的无奈忧伤的神情他更觉得愧疚。
人死了，但没有他活着的家人。
刘俊杰觉得自己必须为他做些什么才可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才能弥补一点自己的过错。
经过打听，他知道了孙明家的住址：江城老区上村三单元二巷30号
自然不能空手而去，于是他就在一家超市里买了婴儿的奶粉，小孩子的玩具，以及一些水果和中老年人喝的营养品。大包小包，足足买了两手都提不下的东西。
从新区开车到老城区路程有十几里。可一路车多，红绿灯也多，车子走走停停达到老城区都快十一点了。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街道也越来越窄……原本就不太宽的两车道边还有不少私家车停在人行道上。很多小店的私人货物也是随意的堆在人行道中间。
艰难到达上村三单元的区域。瞧见有一块拆完房子的空地还比较宽敞，前向路眼看就只容得下一辆三轮车通过的宽度。
刘俊杰也就不再把车往前开，直接就停在了空地处。
下车，他就提着大包小包按照地址徒步而去。
鹤立鸡群的身高，外加戴着一副酷酷的墨镜，加之结实的双手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引得路人都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
刘俊杰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像看外星人那样看他的眼神。也许对他来说也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吧。
江城的发展很快，到处都在扩建。几十年的高速发展让江城已经脱胎换骨，一下子进入到了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这不得不归功于江城政府的正确引导和招商引资。
十几年前刘俊杰脚下的这片区域是江城是繁华的中心地带。可如今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江城也是日新月异。短短十几年的功夫这片老城区已经变成了人们眼中江城里最脏最混乱，生活在最低层人居住的地方。叫是江城人熟叫的城中村。
看一眼四周不远处的高楼林立，他自己即将进去的小巷相比之下矮小，光线昏暗，污水横流……
他已经能感觉到孙明家家境可能比预想中的还糟糕。
“大叔，请问下三单元二巷30号怎么走?”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家门品口看报纸。
“顺着前面那条巷子进去，一直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了，你可以顺着门片牌号找过去也可以。”
“嗯，谢谢。”
刘俊杰加快步子进入光线比较昏暗的小窄巷子。
顺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在接近末端的时候听到了有婴儿的啼哭声。
找到了，他终于看到了30号的门牌。
走到低矮的瓦房门口，门是开着的。一个看来去三十多岁身体有些发胖的女人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她左手抌在一个婴儿头部下方。右手正解开了左胸的乳房。白嫩饱满的乳房立即塞进了小孩的嘴里。刚才还在哭泣的孩子立即就不再哭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认真乖巧的在站在旁边看着。
女人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男人，可能是发现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奶。她的脸一红，赶忙把衣服往下扯去遮挡。
刘俊杰知道自己有些冒失。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要去看的意思……”
他这么一解释，女人脸更红了，更觉得有些害羞。
为了打消这种尴尬他对问她：“请问这是孙明家吗？”
“是的，请问你是谁？孙明已经去世了，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嫂子。我知道他的不幸。我和他以前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前段时间忙没能赶来送他。今天我特意过来看看你们。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感觉刘俊杰可能不像是什么坏人“进来吧。”
接着，他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拧着走进了屋内。
把东西全部放到一个木桌上。
女人很感激的准备站起来。
“你干吗还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来。我给你搬长椅子坐下。”
“不用，不用，我站一下就好。你坐。”
刘俊杰开始扫视打量这个家。
二十平左右的主厅里连张像样的家具都有。一台破洗衣机看样子是用了不少年舍不得换了。几张有靠背的椅子也是破旧。这样的家境不是用简陋来形容，已经到了一种很贫穷的地步。甚至都比不上他老家农村的很多家庭。
他从没有想象过在这样繁华有钱的江城里竟然有生活着这样贫困的居民。
刘俊杰的心里酸酸的。
“玲儿，快去给叔叔搬张椅子坐。”女人对着旁边的小女孩叫道。
不一会儿，可爱的小女孩从房间搬出张和她体形差不多的旧木椅子。她人很瘦小，所以看搬着椅子的双手很吃力。
终于她小心翼翼的将椅子搬到了他面前。
“给，叔叔你坐。”
小女孩一双明亮，圆圆大大的眼睛直直仰视着他。
“真可爱，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刘俊杰蹲下身子忍不住抚摸她的头问。
“我叫孙玲玲，别人都叫我玲儿，你也可这样叫我。”
“好，叔叔就叫你玲儿。”
“叔叔，你坐嘛，坐下来和玲儿一起玩。”
刘俊杰瞧了眼放在身边的椅子。一张陈旧并且还留有修复痕迹的木椅子。他还担心自己的体重会不会坐上去椅子会马上散架。小孩女一脸认真可爱的样子让他又不好意思久站着，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妈妈，这样叔叔是谁啊?以前我从没见过呢。”玲儿倚靠在女人的脚边问。
“他是你爸爸的同事。”
“爸爸的同事？那他一定知道爸爸去哪儿了？”她小脑袋想了想对着刘俊杰就问：“叔叔，你知道我爸爸去哪儿了吗?他好久没回家了，告诉可以帮我告诉他说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玲儿很想他吗？”
这么问，刘俊杰的心头立即一沉。看着眼前小女孩一又追求渴望的双眼。他的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响。他实在没勇气跟她提半个关于她爸爸已经死了字。可能她年纪小不一定知道什么是死，但他还是不忍心让一个弱小的心灵接触到“死”这个字。
刘俊杰强忍住了没有开口。
少妇见小女孩不死心的想知道答案，有点生气的用力拉了她一把。这一拉她小小的身子用力撞到了她腿上。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爸爸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只有你乖乖听话，快快长大你爸爸就会回来看你，看我们的。”
“唔唔……”不知道是刚被撞痛了还是因为少妇的语气说重了，小玲儿大哭了起来。
“爸爸，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看妈妈，爷爷奶奶和玲儿。我一定会乖乖听妈妈的话，你快点回来看我们啊……唔唔……唔……”
少妇听到她这一哭一喊，自己也没能控制住，紧抱着小女孩也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对面坐着的刘俊杰心头早就酸酸的，此时见到母女这样抱头痛哭的场面心里更加难受。只好侧过身子不忍直视她们。
他也有种想要泪眼的感觉，但他强忍住了。
我是特种兵，当兵的不可以轻易掉眼泪。他不断的自己要顶住，顶住……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又哭什么呢？”
一对年纪六十来岁的老年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门。男的看到这情形有些看不过去就大声的叫道。
他进屋将一大蛇皮装着的东西丢到屋里的一角。从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撞击声中刘俊杰可以判断里面应该是装的空易拉罐那些东西。
刘俊杰站了起来，老头这才注意到他。
少妇赶忙介绍：“爸，他是孙明的同事，今天特意过来看看我们。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是他带来的。”
老头瞄了一眼桌子上堆得像小山似的东西有些激动了。他上前一把抓过刘俊杰的手。
“小伙子，孙明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的东西，这不得花几千块钱啦。唉，可惜……”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接着说“孙明一时犯了糊涂，着急给家里办个低保劫持民政工作人员被警察开枪打死了。早知道那样我这把老骨头就是让我上街上去讨饭我都不要他那样做。”
“大叔，你别伤心了，你们要保重身体。孩子们都还小。既然孙明和我是好哥们有些事情我就不能见事不管。你跟我说说受伤和你们工厂倒闭得不到赔偿的事吧。我看能不能帮你们争取一些补偿。”
老头又重重叹了口气，就将孙明受伤和他工厂倒闭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跟他说了遍。
大概的事情经过和林敏跟他讲过的差不多。无非就是中间多出一些细节。以及自己跑单位被拒绝还被侮辱的一些事。
刘俊杰听得心里直冒火。恨不马上就去找那些人为他讨回公道。
“大叔，你放心。我和孙明亲如兄弟，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帮你讨回你应得的。以后我有空会常来看你们的。”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年轻人。”老头把刘俊杰的手又一次抓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老头内心的激动。
“老伴，快把那些废品卖了，顺便买只鸡回来，还买些肉。今天我要和这小伙子喝几杯。”
刘俊杰一听赶忙推辞：“大叔，不用啦，不用那么客气。”
“就这样说定了，现在也快到吃饭时候了。中午你就在这里吃。”
“真的不用，我中午还约了个朋友，下午还有事我现在得走了。”
刘俊杰找了个借口，边说边往屋外走。
刚走了两步，他似乎想到什么。立刻转身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老头。
“我差点忘了，这是以前我向孙明借的两千块钱。”
老头接过信封，撕开瞧一眼开口道：“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我都不知如何感谢你，你看叫你叫顿饭你也不肯吃。”
刘俊杰对他浅浅的笑了笑说：“大叔，你过讲啦。”
目送着刘俊杰从黑暗的巷子里离去，老头又记起了有个问题想知道。便扯着嗓子叫道：“哎，小伙子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文杰。”
他不敢告诉老头他的真实名字。因为他不想让他们知道是自己开的枪，孙明是死在自己的枪下。
“文杰？我儿子好像没这样一个好朋友啊。看他走路的姿势怎么像当过兵一样？”老头自言自语的说。
此时刘俊杰已经在巷子里消失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