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没她手机号码,只能等到第二天她来了学校,才有机会问。不过我到学校时,她已经被其他同学围起来问长问短了(我昨晚已经告诉了他们,视频中打伞两个人就是我和刘灵)。可惜刘灵根本不和他们说话,他们问了半天,什么也听不到——嘿嘿,很明显全班只有我可以和刘灵说话,虽然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还是让我小小的有些自得。

当然,问视频的事之前,我还是小小地抱怨了一下,问她为什么昨天下午回家前也不跟我说一声。她低着头,看样子是内疚了,轻声地说:“对不起,昨天我真的不舒服!”

她声音轻飘飘的,依旧那么好听。我一下子就消了气(人家生理痛本来也没必要跟我说,所以我也不是真的生气),便冲她一笑,摆摆手表示原谅她了。不过,我把手机递给她说:“把你手机号码存进去,免得下次有事再找不到你!”

“我……”

她的表情有些犹豫,这让我有些不解:“怎么,你不肯给我?”

“不是……”她又有些急了,“只是……”

连迎迎都没有她的手机号码,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不肯给我也很正常。我便把手机收回来,带着对刚才盲目自得的失落,干笑说:“那算了!”

“你不要误会!”刘灵更加慌了起来。

“误会什么?”我尽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放心啦,我没那么小气,理解的!”

“不是的……”刘灵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不是?”我看到她的样子,倒是有点兴趣想知道她有什么理由。

“希望你不要笑我……”刘灵巴巴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你知道的,我家连台电脑都没有。所以……其实手机什么的,我也没有,我……我一直都很笨,对这些高科技根本一窍不通……”

“你没有手机?”我有些惊讶,“不会吧,我还常常听到你手机响呢!”

“你大概是听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手机,家里的座机也是好多年前我舅舅安的。”

是我听错了吗?算了这不重要。

“这样啊!不过,你以为谁天生就会用电脑手机啊?还不都是后来学的。”

“不光这样……”刘灵的头又低了一些,“你知道的,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所以就算我买了手机,也没有愿意跟我讲电话的人,买了它也是多余的吧?”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眼神充满黯然,显然内心孤独,想要有朋友。莫名的,有种种常贯穿于电影的骑士精神充满了我的热血,便忍不住劝她:“你怎么知道没人愿意和你讲电话?你怎么知道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你不把电话号码给别人,别人永远无法和你讲电话!你不先打开心扉把别人当朋友,别人又如何接受你,和你做朋友?”

刘灵立刻答不上话来,我继续说:“我知道至少不止一个人想要你的手机号码,想和你做朋友……比如迎迎啊,你男朋友罗宇啊……”不过,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她朋友,甚至更亲的朋友,“还有佳雨啊……我啊……”硬算的话,似乎也就只有这几个了,连我自己应该都是凑数的。

就算只列举到这么几个人,刘灵还是高兴不已,满是感激地望着我。我便继续说:“尤其是佳雨,她最喜欢跟你聊天了,现在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你难道不想跟她通通电话?”

刘灵点点头:“想!”

说起来,佳雨好像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便趁热打铁说:“这周放假我带你去买手机吧!”

“可以吗?”

“当然啊!实在不行,我送你一个手机也可以啊!”

话一出口,我就暗骂自己脑子发热,送她手机干嘛?又不是她过生。就算是过生,我也已经送她那么好的手镯了——忽然想起来,那个手镯我一分钱也没花,再好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她对我那么好,我却没送她一件花钱的礼物,确实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手机便宜的我不好意思送,贵的我钱够不够不说,送她就又有点舍不得。

刘灵虽然坚持不要我送,但话既然说出口了,也随便收回,便又说:“这样吧。明天的模拟考你如果考得好,就我出钱买手机给你,如果你考得不好,就你自己买。我知道你家有钱,买手机很平常。不过就当是为你考试做彩头嘛!”

刘灵这才同意,只是看不出来她有没有信心考好。想来我这么用心给她复习,她应该考得不会差……可这样一来,我可就只有放假去把过年的压岁钱取出来给她买手机了。

也是奇怪,她居然没有手机?我明明还记得昨天有听到,她身上有手机震动一样的声音。想到这儿,又想起来王梅,便跟刘灵说起王梅昨天欺负过她之后,就从楼梯摔下去的事。刘灵哦了一声,眼睛似乎有意避开我。

“你已经知道了吗?”

“不……”刘灵的回答似乎有些慌张。

“我看你好像并不意外……”

我不明白刘灵为什么不接我的话,但从她样子看来,她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起初我觉得,这就跟那晚我被邓飞他们袭击之后她的样子一样,但转念又想起昨天她肚子痛,这才想她会不会是又不舒服了。(我虽然从一些常识中知道这种女生病每个月都会来,但具体情况却完全不了解。)

“你……”我想关心她几句,但女生病我又不好意思说。想了想,还是跟她说现在热传的那段视频算了。

尽管刚才那么多人跟她说了半天,刘灵听到我谈起那段闹鬼视频,还是表现出相当的惊讶,我便问那次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刘灵却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瞧样子倒真像闹鬼了似的。我不由好奇起来,但正要再追问她时,却偏偏刚好开始上课了。我有些不甘心,不过反正有视频,一会儿下课一边放视频看,一边问她,看她还能抵赖否认不能。

我们学校前不久曾经改建过,当时常常会有噪音干扰我们上课。所以当课上得正起劲,这“嗡嗡”声忽然干扰过来时,我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改建工地的噪音。一直到这声音已经大到让我恼怒之时,我才猛然想起学校早就改建完了,而且这声音正是我好几次听到刘灵身上传出来的。

我回头看刘灵,原来这时好多同学也已经在看了,老师更是就站在她身边。

“手机拿出来!”老师板着脸命令刘灵。刘灵双眼望着黑板,却昏昏沉沉的,好像要打瞌睡了似的,居然没有听到老师的话。老师一拍桌子大吼:“拿出来,听到没有!”

那嗡嗡声嘎然而止,刘灵也惊醒过来,慌忙站起身,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更是用极度卑微的语调说出来,实在楚楚可怜至极。连刚刚还盛怒的女老师,也缓和了语气说:“好好,你把手机拿出来就行了……”

“手机?”刘灵确实满脸惊讶,“我没……没手机……”

老师的脸又有些变色:“别废话,快点交出来!”学校是禁止学生带手机的,更别说直接干扰到了上课。我虽然听刘灵说过她没手机,但刚刚那声音如果不是手机,又能是什么声音呢?

“我真的没有手机……”刘灵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的样子,真不像是装的。

老师不再跟她废话,自己动手搜她身,却没搜到。又翻了她的桌柜,还是什么也没有,只得又命令她自己交出来。刘灵则还是坚称自己没有手机,那可怜真切的表情,和极其柔弱的声音,实在让我忍不住怜惜,不愿看她再被斥责下去。

“一会儿下课,打电话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老师甩下这句话,就继续上课。我却暗想:“请家长可戳中刘灵的痛处了,她爸妈都在英国,家里就她一个人,上哪找人来学校啊?”再看看刘灵,她脸正埋在手臂里哭。我也悲从中来:她实在是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守在家。虽然家里那么有钱,内心却无依无靠,当有事情来时,总是只有默默忍耐或崩溃痛哭。之前不敢与人来往,连平常的说话都不敢,不就是在用封闭来遮掩无助吗?

下课时,刘灵还趴在桌上哭,我想劝她,可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词。本想问她课上的声音是不是真的不是手机,又觉得这样问反而好像不相信她似的——尽管我实在想不出那声音除了手机之外还能是什么,却也只有闭上嘴。

就这样,整整十分钟,她一直哭,我坐在旁边看着,却无可奈何。我本来有想过,去找迎迎来劝她,可是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以为我丢下她不管。男人都是有绅士风度的,当女生越是无助时,男人越是无法弃之不顾,即使这女生与他并没太大关系。

我在绅士风度的作祟下,连上课后,眼睛还时不时地瞥向刘灵。我回座位后,她还是继续趴着,直到课代表叫起立,她才终于站起身。但这并没有让我为之放松,因为她那满脸的泪痕,哭腔憔悴的声音,无不让我的心纠结成一团。

忽然间,我想起罗宇当时跟我说的那句话:“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

也许这是对的。家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应是一个无比坚固的依靠。当遇到挫折委屈,一想到背后家人的支持,总能使人为之一振。风筝再高,没有线牵引,终究惶惶不定。而这可怜的刘灵,从小就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父母亲人全都远在异国他乡。当别的孩子因小事回家撒娇时,她却只能劝自己坚强。家庭对于她来说,应该就只是那座空荡荡的房子。

作为她的朋友,我诚心希望她能走出家庭的阴霾,拥有真正坚固踏实的依靠——谁愿意做她的依靠?谁愿意在她委屈时,给她肩膀呢?除了罗宇,善良的罗宇……我这才明白罗宇发誓要照顾刘灵时的心情,那是多么伟大。

于是,下课后我冒着被责备的危险,打电话给了罗宇。很显然的,罗宇立刻紧张起来。不过他没怪我没照顾好他女朋友,但这更让我无地自容。本想把手机拿给刘灵,好让罗宇亲自来劝她。偏偏刘灵这时却不在教室,她好像是一下课就跑了出去。

我等了一会儿,她却一直没回来,我不由得担心起来。难道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了?要开除她?虽然我觉得这不至于,还是忍不住跑去办公室张望了一下,确认她不在才安了些心。那她到底跑哪儿去了?也没手机可以联系……上厕所去了吗?这种休息时间,一般离开教室都是上厕所。何况她不是肚子痛吗?应该是去厕所了!

真是厕所的话,那我就不可能去确认了……安心回教室吗?万一她不是在厕所呢?我又想起,男厕所不也在那边吗,我自己也可以去上厕所啊!她已经去了那么久了,就算事情再多,现在也已经该出来了。

“我真的有必要这么关心她吗?上厕所都为她去?”这念头从我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自责掩盖,“她那么可怜,多关心她一下有什么不好?何况我已经算是没替罗宇照顾好女朋友了,再出什么事,我哪还有资格见罗宇?反正上厕所谁都可以去的,哪有什么为谁不为谁?”便继续走去厕所……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我本来另有目的去厕所,却迎面遇上自己女朋友。不过,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没必要在厕所门前打情骂俏。她看了我一眼,抿嘴一笑,就撇开头继续和同伴边说边走。直到当我和她擦肩而过时,她才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我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我想也没想,鬼使神差地手一伸,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话不知怎么就从嘴里窜了出去。

“刘灵在厕所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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