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先隔着一条门缝打量了苏绮一眼,才整个人都走出来,一个在天子脚下谋生且常年跑遍大江南北的女子,眼神自是不比一般人家的女子澄澈,“姑娘找谁,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绮被看得很不自在,“是夜涵澈托我来的。”

“四爷?” 女子挑眉,落在苏绮脸上的目光愈发谨慎和打量,甚至搀杂其他意味不明的算计。

苏绮只是点头,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姑娘随我进来。”

苏绮是拒绝的,毕竟夜涵澈给她任务不就是要她来随便拖个活的去给他包扎么,哪还得这么麻烦,只是目光透过不大的门瞥见里面开得正艳的团花紧簇,苏绮由衷地觉得,为了小叔子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十指纤细柔美抚上装饰简朴不失淡雅的素琴,于院子一处落叶满地的树下席地而坐,面前竹板搭制的案桌上还煮着青梅酒,白色氤氲四起 ,酒香浓郁。

千醉坊也会来客?倒是稀奇。

夜宁一般都是在风烟楼会她,从来不会直接找上千醉坊,大概是知道她不喜外人乱闯千醉坊,又或许是知道一进来就出不去了,不留下来卖个几年身基本别想走,就是偶尔真有什么急事也是直接破门而入。夜涵澈和夜灵喜翻墙,所以能这么正儿八经扣门的,倒的确让她想不出人在。

听见脚步声,少因才抬眸,瞥见一前一后朝她这处走来的两个身影,果然是稀客,这倒真是她想不到的。

“夜宁最近是过得有多不济,沦落到要卖妻了?” 少因冷冷一声自语,既是调笑,又是怒话。

似血般妖红的单薄衣衫,衬得脖颈出的肌肤愈发雪白,如墨布般倾垂于肩头的三千青丝,偶风冷风扬起,飘飘乎如画中仙侠,那一双深邃的黑眸不经意瞥过来便四目交融。

苏绮记得她,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女人,安长安唤她一声常在坊主,她知道她长得美,只是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了,就这般形容,走到哪都是个祸害。

苏绮不是没有机会开口,而是走到少因面前的时候,压根就把夜涵澈那茬给忘在门口了。

少因看着她,始终是一张让人觉得不易靠近的清冷的脸,“你可知道这里的规矩?”

苏绮是很想告诉她不能老是板着一张脸,不然会像夜宁一样交不到朋友的,然而她只是摇头。

“只有千醉坊的弟子亦或风烟楼的姑娘才被允许靠近此处,至于旁者,斩立决。” 这会开口的是站在旁边,刚刚把苏绮引进来的那个女人,风烟楼的主事葵娘。

开什么国际玩笑?千醉坊什么苏绮是听都没有听过,倒是这个风烟楼略有耳闻,只是照她这个意思,她不是横竖得脑袋搬家?夜宁把她拐到这个破地方,夜涵澈又把坑她来送死,他们这一对亲兄弟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不能对我怎么样,大家都是斯文人,得讲讲道理。”

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千醉坊妖女坊主,一个是擅长逼良为娼的风烟楼老鸨,的确斯文。

“那是自然,既然夜宁会把你送来,自然也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少因淡淡道。

一听夜宁的名字,本来才对苏绮放下一点警惕心的葵娘又立刻精神紧绷起来,“敢问坊主,她同三爷有何关系?”

“夜宁家的老五。”

这几日传得满城风雨的被夜宁嗜宠如骨的五夫人,便是她?葵娘好看而细长的凤眼一紧,发出犀利的眼锋射向全然不知的苏绮。

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苏绮打了个冷颤,因为搭不上话,就只能等着面前这个一看就知道这辈子跟自己不会有半毛钱关系的高大上女人再开口了。

果然少因继续不紧不慢道,“夜宁把你送来,大概是知道,千醉坊和风烟口的入门规矩也不多,一般都是有来必应的,只要你来,要么拜门,要么死。”

苏绮是一根筋,头一回反应过来得这么迅速,“你的意思是夜宁把我卖到青楼了!?”

少因总算是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将将跳脚的苏绮,夜宁就是把夜涵澈卖去青楼也还轮不上你。

“这我不好妄议,就看你意下如何了,入我门下。”

苏绮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对夜宁是失望透顶。只是又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做一个卖酒女。

曾经这个梦想离她很远,她还来不及去实现,生活的轨迹已然偏远,如今兜兜转转,它总算摆在她面前触手可得,这样或许很好。

“那夜宁有没有托你留些什么话给我?” 苏绮还是存有最后一点希冀。

“没有。”

少因想的是,如果夜宁事先还敢来跟她交代些什么,那就不叫留话了,叫交代后事。

苏绮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心头也酸酸的,“我答应你。”

少因看着她这模样,倒是愈发觉得趣味,只是面上仍旧冷漠,“嗯,葵娘带她下去。”

临转身要走苏绮才想起来,“对了,是夜涵澈托我来给你带个话,要你去给他包个扎。”

哦,原来夜涵澈也有份,少因描得细长好看的眉头轻蹙,“知道了。” 包个扎?是去给他结个扎吧。

被葵娘领着一路上九拐十八弯的,苏绮觉得只要她别半路把她跟丢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边很放心地跟在她后面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之前巧浮就以前苦口婆心地劝过他别跟夜修走太近,惹夜宁生气,后果很严重,是她自己不听,怪不得谁,总以为夜宁对自己总是有所不同的,只是没想到,真的惹他生气了,她的下场也不过是和之前那些丫鬟一样被卖上青楼。

葵娘走路时是昂头挺胸,活脱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不比一般青楼的老鸨,她端的是冷艳丽人。

耳尖地捕捉到身后苏绮的连声叹气,她虽尚存疑惑不明,却是一阵暗喜。

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三爷若真如传言那般宠她,如今她又怎么会落入此处?能让三爷动情之人,怕是世间尚未有人在吧。好在能近得了三爷身的女子,亦是寥寥无几,千醉坊坊主一位,我葵娘一位,来日方长,呵,三爷迟早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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