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茧?”苏若疑惑道,从地上爬起来,面色红润了许多。
“恩,是巫蛊的一种,最早记载发源于川蜀之地,在烟瘴之地,好食活人肉。中蛊的人会渐渐迷失心智,成为暴戾嗜血之徒。因为这条虫子的本性就是如此。”檀渊冷着脸指了指那个小黑球。
“可它看起来就是个铃铛啊。”
“你们看,”檀渊将那虫子接过来,在铃铛上摸了摸,那个小黑球就渐渐伸展成一条虫子的形状,多足欢快地扫动着,似乎很享受檀渊的抚摸。檀渊轻轻拨弄了一下它的尾巴,它便欢快地摇起尾巴来,发出铃铛般清脆的声音。
“它的尾巴会发声唉!”苏若惊叹道,突然身上一阵痒,低头就看见天蚕宝宝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在她伤口处吐出一口蚕丝,疼痛瞬间减轻了很多。
檀渊将黑虫子丢给路西法,蹲下身将手平放在地上,两只肉嘟嘟的小虫子就欢脱地滑到她手上。她将软软的两只捧在手心,逗弄着它们,脸上露出一种安宁的笑容。
“真乖。”檀渊轻声说。
路西法啊一阵心动,也许永远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想。
“那是什么?”苏若指着远处鲜红的一团。
檀渊一回头,瞬间变了脸色。她疾步跑过去,大喊着“不!不!”
原来那些荷鲁斯之眼流出的泪水都默默地汇集到一个地方,一路经过死者的尸体,带着涓涓的鲜血,启动了阵法。阵法中央是那些血水和泪水凝成的一个人形,檀渊正拼命捶打着他。他没有动,只是缓缓开口,用沧桑的声音说着:“这是唯一的办法,渊儿。不然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檀渊捶打了一阵之后渐渐没了力气,低低啜泣着,头发散乱,眼神空洞而悲戚。路西法只觉心中一阵抽紧,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那样绝望,又那样的,美丽。
像圣洁的女神,在灭国之际绝望而安详,静静地束着妆,以便人们将她的石像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路西法静静地望着她,她静静地流着泪,哼着古老的歌谣。
一曲临终,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方凉。路西法只觉得她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来她才知道,她走过的,是她的一生。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而在那一刻,她亲手杀死了她一生的爱人。
檀渊跪在地上,没有眼泪流出。她细细地吻过方凉的额头,脸颊,嘴唇;她细细地为他梳理蓬乱的头发,她细细地与他告别……
“时间快到了。”沧桑的声音似乎很不忍心,但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檀渊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没有再看方凉一眼,她将手中一颗红色珠子和另一个蓝色珠子狠狠捏碎,一瞬间无数灵力涌出,檀渊一下摔倒在地。她没有试图稳住身形,而是随着这阵灵力刮起的狂风,让自己像轻薄的纸片一样被不断地拍在石壁上,卷在风中,拍击……
直到跌进一个温暖的身躯。
檀渊睁开眼睛,四周一片耀眼的白光,刺得眼泪又不争气得流下。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她知道他不是她的清泓子。
清泓子早就死了。三百五十八年前,和积怨堕魔的天地战神刑天同归于尽。自己拼尽全力赶到,也只来得及保住他一缕残魂,眼睁睁送他进轮回井。四处流浪寻找,躲避整个天界的追杀整整三百年,三百年之后她终于再次找到方凉。
只是他已成为了方凉。
不是清泓子。而是灵魂中混居着清泓子和刑天的方凉。天帝果然没错,刑天比清泓子更容易活下来。可那又怎样,檀渊只要她爱的人活下来,至于刑天,她会手刃仇敌。
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她一定能成功。
檀渊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多么可笑啊,现在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不再需要什么准备了。清泓子,刑天,方凉,都不需要了,他们都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连沙子都没有,就这么平白地,不见了,再也不会见了。
檀渊被路西法轻轻放下,耀眼的白光消失了,四周漆黑的山谷也不见了,檀渊发现她们原来在一个浴池里。
一个没有水的浴池里,每个人都被红色的绳子捆绑着,浴池边沿则被十三只白色蜡烛环绕着,烛泪缓缓流进浴池里,有的已经燃尽熄灭。
还有一个燃烧着绿色的光芒!
苏若有些疑惑地数着浴池里的人数,一共十二个,其中檀渊,路西法,苏若三个人活着,正好对应着三只燃烧着的蜡烛,而剩下的那八个警察,对应的蜡烛都已经熄灭。只有崇祯的蜡烛若有若无地燃烧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檀渊痴痴地望着那只诡异的蜡烛,就像望着一个深爱的情人。
“难道是……方凉?!”路西法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冲动,他想把它吹灭。吹灭!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他没有,因为也许只有这样檀渊才能感觉好一点。
有人!
路西法一回头,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闪过,他蹭地跳出浴池追出去,却因为手脚被缚只能蹦着追赶,自然没赶上。
但是他却发现了一间密室。
他倚靠着墙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空,他竟转进了一间密室。密室十分狭小,只有一平米左右。
苏小小!
路西法心中一惊,定睛看去却发现原来只是个微缩的蜡像,雕得是苏小小的模样,而她手中竟然攥着一个小孩!那小孩面黄肌瘦,却有着一个硕大的头部,他头朝下,脚被抓着,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蜡像下面是一个四方形的鼎,上面的纹饰看起来就像是人的骨骼和血管。鼎里面什么都没有,路西法附身看下去,只看见一些薄薄的黑色片片,他待要仔细看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路西法屏息不动,那人却没有直接进来,也没有走,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许可。
哪里会有什么许可?!
这时路西法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仿佛是在对来人,又像是在对路西法说:“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