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不想回头，却不得不回头。
一股奇异的力量，很轻柔却不容抗拒，牵引着他向后看去。只是一眼，路西法望进那黛玉一样的女子，就失了心智。
“过来”那女子形如弱柳扶风，微微抬起玉琢般的手臂，路西法便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像只游魂一样呆愣愣地向她走去。
“余名唤小小，你是何人？”说话却并不能算得上客气。
“路西法”
“唤我何事？”
“救人。”
“哦？”小小微一抬眉，似含愁不语，又似脉脉深情，她细细地打量着路西法，半晌噗嗤一笑，“你倒是有点意思。”
路西法看着小小抚在他胸口处的手，感受着和自己一样冰冷而没有脉搏的她，没有说话。小小从容地拔掉自己头上华丽的彩凤鎏金钗，墨色的长发水墨一样自然地披散开，美得真如画中仙。
她将头伏在路西法的肩头，又轻巧地咬住他的耳垂，对他耳语道。
“想救她，总要付出点代价。”
“无论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
小小掩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良久才轻轻推开路西法。
“可惜啊，我想要的，你没有。”
说罢身边便缓缓浮出一阵绯色的烟雾，眼看着就要消失。路西法一把拽住她的芙蓉金丝水袖，用力将她一拉，她整个人就掉进路西法的怀里。
路西法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抬头虔诚地望着她。
“救救她！我还有一双眼睛，你看我的眼睛。”
小小没有回答，从第一眼起她就看见了他的眼睛，不然他不会活到现在。她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路西法，就像他是任性的小孩子。
“求求你……”
路西法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是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檀渊，还是只是因为有那么一点宁折不弯，很像他的理查德。总之，无论如何，他无法忍受这种失去。
他想让檀渊活下去，然后做她人生的看客。静静地看着她，悲，喜。
像麦田里的守望者。
“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
路西法将自己的六对翅膀全部折下来，拼成一个圆。他带着小小迈进圆圈里，黑色的魔力一下从周围燃烧起来。路西法割开自己的身体，将血抛向空中，形成血雾。两人瞬间就穿越到了一片荒野中。
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在夜晚里令气温更加冷飕飕的。路西法将魔力披在小小身上为她御寒，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棵被雷劈死的树旁。
小小摸了摸那焦黑的树干，感受到了一种强大而血腥的黑魔法。她赶紧收回手，“你带我来这干嘛？”
“为了给你黑魔法之心。”
“你是说那种强大而冷血的恶魔才能拥有的，具有无穷无尽黑暗力量的心？”
“如果按你们的说法的话，是。”
小小高兴得跳起来，舞动的身姿如惊鸿，衣袂飘飘，分外好看。路西法却没有心情欣赏，“等我一会儿。”
小小还没反应过来路西法已经没了身影，她又高兴得跳了一会儿，在听到森林里的狼嚎之后就乖乖地蹲在里大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百无聊赖地一边哼歌，一边填词。
过了没有多久，小小一下停止了动作，一股强大的血腥味正在靠近。她长袖一甩勾住大树，一下飞到树上，屏息凝视，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手中还拎着不知道多少死人的衣领。即使隔得很远，小小还是认出了那双黯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戮的快感。
小小轻轻从树上跳到路西法的身后，调皮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闹。”
“那你说我是谁，说出来我就……”
“钱塘名妓苏小小。”
“你竟然知道？你，你看起来就不是东方人啊！”
“你对外界的那点知识实在是太少了，作为一个活了很久的人，可以说我们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苏小小？”
“首先你长得美，其次你叫小小。而且你衣着暴露，在陌生男人面前露出手臂，说自己用‘余’而不用‘贱妾’。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了。”
苏小小先是愣了一阵，继而张狂一笑。不等她说什么，路西法就将手中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在树下围城一圈，面对着大树。
他抽出一柄银质的匕首，快速而精准地将他们割喉。鲜血喷涌到树身上，给枯树带来了生机。路西法向树中源源不断地注入魔力，一分钟后大树又变成参天大树的样子，而路西法的身体也没入树身里。
一具低调奢华的棺材安静地立在树身中。
路西法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棺材打开，一具焦黑的尸骨出现在眼前。
“烧焦了啊……”苏小小的声音中满是失落。
路西法这才意识到她也跟了进来，本想挥手让她离开，给自己和理查德留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但想了想，却没有动作。
他俯下身最后一次亲吻了理查德的额头，然后拿走放在他心脏位置的，曾经属于路西法自己的心。
那颗心已经变成一块黑色的石头，却还带着驱散不尽的黑暗。
总之永远不会变成让人喜欢的样子就是了，路西法这样想着，拉着好奇地这看那看的苏小小走出了大树。
身后一把黑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吞没了棺材，枯树和无辜者的尸骨。
路西法原地撒了一把血，带苏小小回到那个昏暗的甬道中。血雾刚好落下，路西法的身形微一摇晃。
“帮我救她。”
路西法强撑着将黑魔法之心交到苏小小手中，用眼神示意她救檀渊。
苏小小接过东西后看了看路西法，眼中的怜悯与鄙夷让路西法生出一丝不好的念头。
“你不会傻到以为我拿了你的东西，就一定会救她吧？”
路西法没有说话，是啊，自己强行打开时空裂缝和当年设下的魔障，如今魔力已经耗尽，如果她要耍赖，自己真的没有办法。
他只能绝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一面带着希冀抬头望向苏小小。